臭……
好臭……
真是臭死了!
敖烈用他宽大的银白袖子遮在脸上,一脸嫌弃地瞧着眼前这滔天的黑水。说是黑水,其实是一条长足千里的大河。河水有如浓墨般厚重混浊,阳光下层层浓浪翻着乌黑的光泽,迭迭浑波卷着黑油。离近观,照不到人身影,远望,也难寻树木形。滚滚一地墨,滔滔千里灰,那水面上的沫浮亦如积炭,浪花飘起时,更似翻煤。
在这千里浓黑的波涛之前,敖烈银白的身影在阳光照耀之下异常的耀眼。他银白的长发随风而飞,衣袂飞舞,翩翩然然分外的飘逸。
然而这黑水……这黑水真是……
“脏死了……”敖烈喃喃地说着,步步后退,“真是脏死了脏死了,脏!死!了!”
不是说好了是以美貌来评定前来进观之人的去留吗?那么,就算是身陷幻境,也该按美貌的优劣来安排吧?可是敖烈先脚刚从五庄观的前门走进来,后脚就走进了这么一处所在。凭本太子的美貌,竟然会来到这么一个又脏又臭,又黑又恶心的地方吗?
“五庄观!你到底是什么狗屁所在!谁是观主,给本太子滚出来!”敖烈怒喝着,手中银光骤现,一柄银枪悄然幻化而生,凌厉地指向天空。
然而,天空寂寥,白云悠悠,一派安宁景象,远处黑水之河不见半分有岸,哪里有五庄观的影子?
真是该死。
敖烈愤怒地攥紧了银枪。
“呵……”
突然,一个少女的笑声响了起来,这笑声有如银铃,在敖烈的耳畔清淡清脆脆地响着,说不出的熟悉。
是谁?
敖烈迅速地转身,却冷不妨对上一张少女脸庞。这少女与他鼻尖对鼻尖,脸庞对脸庞,要多近有多近,唬得敖烈心头大撼,迅速地后退,谁想这一退,他的银色绣花长靴,就这样沾到了黑水,那浓似黑煤的河水亦迅速地染黑了他精美的银色长袍。
“该死!”敖烈惊叫着跳上岸来,“真是脏,脏死了!”
“你竟变得这么怕脏了吗……”刚才原本带着笑意的声音,不知为何,此刻却有了几分忧伤,而这忧伤,却也让敖烈觉得熟悉。
好像他对这个声音的熟悉,已经足有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是谁?”敖烈扬声喝问,西海之水般幽蓝的眼睛,在空旷无垠的黑水河之上四处寻找。方才那张少女的脸离自己太近,以至于敖烈只来得看看到那双大眼睛。可纵使看到了她的眼睛,也并未曾令敖烈想起她到底是谁。
只要看到她的脸,就能想起来了吧?敖烈这么一想,便愈发焦急地寻找,可哪里,都不见半个人影。
“你终还是忘了我。”
那声音幽幽地叹息,说不出的悲伤难过。
“终究还是忘了,是啊,毕竟已经过去了整整五百年,你又如何能够记得?”虽然不见人影,但敖烈仍可以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在自嘲地一笑。
笑?
她会怎么笑?是微笑,大笑,还是似笑非笑?
而那个少女……又会是个多大年纪的少女?是胖,是瘦,是圆,是扁,是美还是丑?
敖烈不知道,他只是知道她在笑。
可他……为何会不记得这个声音,不记得她的长相,不记得她是谁?!
“谁……到底是谁……”敖烈喃喃地问着,目光却开始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