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夜猜测得没错。
江照年这次出门确实遇见了些不同平常的东西,但却不是什么贵人,而是茶馆里的一个戏说。
说书的先生煞有介事的讲:
“……要说这勋贵江氏一族,早五十年时还是京都炙手可热的一门望族咧,当时江氏的族长是那位已经殁了的太祖爷江怀豫,这位太祖爷不仅学识渊博,难得的是品行十分高洁,太上皇看重他的才学欣赏他的德行,所以四十岁不到就已经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不可谓不高。江怀豫总理庶政又直接授命于天子,任何言论都可直达天听,所以不只是百官就连先皇都要礼让他三分,这是何等的荣耀?”
“可……唉,到底这荣耀没能支撑太久,在这位太祖爷因病过世以后,其嫡子江天暮不仅没能保住丞相之位,今皇登基之后他更是屡屡犯错,最终被皇上官降三级降为太仆,专管宫廷仪驾。这再后来……江氏更是一代不如一代,偌大的家族因为不得圣心又人才凋敝,从此开始走下坡路,到了嫡孙江继光这一代,竟只任了一个大厩。”
“要问这大厩是干嘛的?”说出先生略一挑眉,嘘叹道:“其实就是一个管马的而已。不过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江氏主族虽然渐渐败落了,但是旁支却有一个厉害的,九卿之首太常的得力下属江继明正是江继光的堂弟,听说此人颇受当今天子欣赏,如果不出意外,约莫会是下一任的太常。只是朝堂之上瞬息万变,江氏一族又命途多舛,至于这以后的命运会通往何处,我们便不得而知了。若是能再站起来那当然皆大欢喜,可这些年来没落的贵族不在少数,有些甚至已经被人们遗忘了,想起来都让人不限唏嘘啊……”
说书先生一口气说到这里,不免也觉得遗憾和感慨。
在此之前,他本是在八卦一件发生在京都的荒唐事,但却因为其主人公与江家有关,所以就又多扯了这些辛秘。
逛街逛得累了的江老爹以及妻儿正好在这家茶馆歇脚,于是便正好听了一段。
说来也怪,江老爹正是因为听了这一段豪门辛秘这才态度大变,往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对于家毁之事也不再钻牛角尖,整个人都因此豪爽明朗了起来。
想想也正常,江老爹大致是觉得人家一个世家大族尚且犹如浮萍一般飘零不能自主,他一个寒门商人无官无职,甚至连钱都少得可怜,这样的家室,又有什么资格自怨自艾?
回了家,他见到因为挣了钱而兴高采烈的儿女,因为孩子们快乐而喜笑颜开的妻子,江老爹才突然意识到他压根不需要这么失意和颓废。
他们不过是一个七口小家,没有家族庶务要负累没有长辈宗主要迁就,儿女聪明坚毅,妻子贤惠温婉,他还有什么不欣慰的?
再者,如果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也有办法保证家人不被冻死饿死。
只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太难过,不到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去尝试。
由于宋氏和丈夫采购了好些吃食以及零嘴回来,而江老爹的兴致又格外的好,所以这一夜的时光便打发得轻松些,气氛也很是欢快。
不过一向斤斤计较的张氏破天荒的没有上门要钱,江月夜临睡了还觉得怪异。
不免又多想了一想,她甚至怀疑这张氏是不是又在弄什么歪门邪道?
年三十凌晨,天还没亮各家各户的院里就已经有了动静。
古代建筑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隔壁张氏那边又不停的开门关门进进出出,江月夜被这窸窸窣窣的声响弄得十分烦躁,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等天边泛起鱼肚白,她这才不甘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心里还把张氏咒骂了好几句。
三十这天寻常百姓家大抵从晨间就要开始准备年夜饭,各类果蔬肉类更是早几天就从市集上采买好放入地窖的,妇人们今日需做出一大桌的菜品佳肴来,而一家之主的男人或老人就要带着孩子们贴对联挂灯笼,以及向供奉着的祖先牌位烧香祭拜。
若是大户人家就要更讲究了,除了要安排年夜宴还得举行祭祖等祭祀礼,下人们的打赏孩子们的红包一样都不能少,临到夜间所有的孩子还要进行守岁,一整夜都不能合眼。
上上下下足足要忙到十七八去,这个年才叫过完。
就因为这样,今日的大街格外的安静,街上行人稀疏几近于无。
江月夜晃荡一圈回来果断打消了今日摆摊的想法,依这种人流量,能卖得出去东西才有鬼咧。
宋氏早就已经起了,可是在灶房里拾掇了一会儿之后却发现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家中银钱不富裕,卖东西都是精打细算的,就算是过年也奢侈不起来,年夜饭的菜色也只有那么几个,一个时辰做都是足够的。
江月夜抬眼看见宋氏神色萎靡的从灶房里出来,半旧的衣裙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宽大,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破了洞的鞋袜,又想起两位哥哥平日里总是衣衫单薄,便起了心思要去逛逛街给一家人一人买件新衣裳。
总归是过年,花点钱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们昨日才挣了不少,拿出一点来买衣服也没什么大问题。
江月夜叫上哥哥弟妹,给爹娘打了招呼,又和宋氏知会了银钱的事,这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这是江月夜穿越以后第一次逛街,因为要过年各家各户的门前都挂着两个红灯笼,院门左右也贴了吉利的对联,有些人家的商铺是连着后院儿的,反正是要走进走出便也开着铺子,有钱挣就挣一点,没钱赚也没关系。
江月夜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个朝代的衣服饰物与古汉朝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