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毛病,别跟杨朔学,他们网侦一群戏精。”邢司南拿起资料,随口道,“有什么想法没有?”“……”楚白幽幽道,“我的想法不是已经被虞队一票否决了么?”邢司南像个蛮不讲理的恶魔甲方:“那就想点不会被虞队一票否决的。”楚白:“……”他这就打个申请换领导的报告交上去。“开玩笑的。”邢司南和他一同往外走,“具体什么情况还是得真正去审讯了才知道,否则我们在这聊的再多,也只是纸上谈兵。”楚白很捧场地鼓了鼓掌:“邢队说的对。”邢司南这人难伺候的很,闻言不满道:“……不是我说,你最近怎么越来越有向杨朔发展的趋势了?”楚白纳闷道:“杨朔是什么形容词吗?”“是啊。”邢司南微微一笑,“临平分局内部公认,杨朔,等于,作死小能手,非职业相声表演艺术家,中央戏精学院优秀毕业生。”“……”楚白发自内心道,“听起来好厉害的样子。”“你要喜欢,我赶明儿也让人给你取两个,比如……”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楚白,语气忽然变得有些飘忽,“……营养不良的小白脸。”“那你是什么?”楚白回敬道,“营养过剩的傻大个?”“出息了啊。”邢司南伸手压了压楚白的头,“竟然敢编排领导。”“怎么?还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是啊,这是领导的特权,你要不服气……”不知不觉,他们已经从二楼的会议室走到了一楼的审讯室。为了便于监管,审讯室的一侧墙以大片单向可视玻璃替代,因而从他们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坐着的人。楚白余光在不经意间扫过审讯室,忽然怔住了。邢司南后面还了些什么他全没听见,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玻璃窗对面的人。那人一脸不耐地坐在审讯椅上,单手支着脸,似乎正在思考些什么。他的五官已经不再年轻,但仍然如刀劈斧凿般深刻,丝毫不见老态。眼角交错的细纹和天生向下的嘴角,使他看起来比旁人多了几分阴翳孤鸷。这是一张楚白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的脸。李宏宇似乎是察觉到什么,忽然转过了头。两人的目光隔着单向可视玻璃遥遥对上的瞬间,明明身处盛夏,楚白却一瞬如坠冰窟。顶上空调的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方向,直直地吹在他后颈上,吹的人浑身发凉。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蔓延而来,一直蔓延到了他的心里,而过去的记忆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虽然只是毫无前因后果的、语意不详的片段,但他的的确确曾经见到过这个男人。楚白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从来没见过李宏宇的样子。“季先生,楚先生。”装饰奢华的包厢内,男人举起高脚玻璃杯,晃了晃殷红的酒液,“祝我们合作愉快。”他听见他身边传来一个含笑的男声:“……李总,合作愉快。”楚白弓起身,重重地喘了两口气,只觉得头痛欲裂。巨大冗杂的信息量被生硬地硬塞进了他的大脑,他的眼前闪过无数个支离破碎的画面——男人靠墙而坐,单手捂住受伤的腹部,指缝里沾满了鲜红的血。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从容地笑了一下。“……原来是你。”“不,我应该说……果然是你。”随后画面切换,纯白色的病房里,有人背对着他站在窗边,语气低沉:“‘x’和楚晦早就已经死了,死在了爆炸那一天。”“活下来的是楚白。”“记住……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再次席卷而来,楚白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有那句话深刻而鲜明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你还活着。他看见大厦轰然倾颓,深灰色的烟与尘滚滚而上。巨大的红日自地平线缓缓坠落,风里传来遥远的血腥味。“不能……”楚白撑住旁边的栏杆,近乎崩溃的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不能让他们知道……”邢司南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停下脚步:“怎么了?”“……”楚白喃喃道,“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不能……”“楚白?楚白!”邢司南一把抓住楚白的手腕,强行把他拎起来,“你看见什么了?!”邢司南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温热而有力,把楚白生生拉回到现实。楚白茫然地怔愣片刻,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窗台上肆意生长的绿植,采光良好的市局大厅,不远处探头探脑的警察小妹,还有……邢司南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