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像在生气。”令狐胤还没有见过这个模样的周琅。周琅捧着热茶没有喝,他全身冰凉,只手指慢慢温暖起来,“哥哥多虑了。”“你在怪我这么晚把你叫过来?”令狐胤注意到周琅紧抿的唇,平日里这里总是弯的,今日却只是一条直线。周琅,“不是。”令狐胤注意到周琅在发抖,他将自己的衣裳解下来,披到周琅身上。周琅原本是低着头的,现在被令狐胤吓的要往后退。令狐胤却将衣裳紧紧的裹在周琅身上。“这几日我总是睡不好,想找人说说话。”令狐胤脱了外面的衣裳,里面就只剩下一层薄薄的亵衣了,“累了你了。”周琅抬起头,看到令狐胤眼下确实有很重的一层青色。他白天有忙不完的事,晚上却总是难以入眠。这简直是一种精神的折磨。“哥哥为什么睡不着?”周琅想不通,现在还没有打仗,令狐胤按理说并不会有其他的负累。令狐胤望了周琅一眼,去了额带之后,他烛光的笼罩下,他俊美锐利的五官竟有了苍白颓丧的感觉。“可能是临近打仗了吧。”他嘴上折磨说着,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假话。周琅不知道他的过往,自然不会往深了去考虑,“打仗心里会有负累吗?”令狐胤没想到周琅会这么问,“总会有一些。想着,若是败了怎么办。”周琅虽然没有领兵打仗过,却也知道令狐胤说的负累来自哪里,跟他一同上战场的将士,都有妻儿父母,无论胜败,都会有家庭因此支离破碎。况且令狐胤是将军,若是败了,皇上还会问责。并且又因为重文轻武,这失败的代价就会更惨烈一些。“败了就败了,若是担得起罪责,就再打一回。若是担不起罪责,就离开朝堂,领着兵割据一方。”周琅是真的没有君为臣纲这种思想,按他受的教育,不可能辛苦卖命的在外面打仗,输了回来还要被人抄家问斩,“你也不必担心其他,你手下的士兵既然愿意跟你上战场,就是把命交给你了的。无论你最后如何抉择,他们都会跟着你。”令狐胤没想到周琅会说出这样一席话来,“我以为你会劝我只胜不败。”“这世上没有人会只胜不败。”周琅倒是清楚的很,“输得起才赢得起。”“输不起呢?”令狐胤冷不丁的问道。周琅忽然扬唇一笑,“那就尽量不要输。”“果然和周弟说话会很开心。”外面的雨声又大了起来。两人又聊了许久,周琅越来越放松,到最后他忽然问了一个一直都想知道的问题,“哥哥为什么总是带着那条额带?”令狐胤将那条红宝石的额带拿出来,“这一条吗?”周琅点头,“这宝石也不算很珍稀。”“这是我母亲的遗物。”令狐胤说。周琅马上就想抽自己一耳光,这样随身带着的东西,不是很珍稀自然会有特殊的意义,他还非要凑上去问,简直脑子有坑。“抱歉,无意冒犯……”“无事。”令狐胤倒是坦然的很,“我母亲过世很久了。”他将手中的额带放到桌子上,由黑色的额带串着的红宝石仿佛是一块还未凝固的血。周琅记得令狐胤提过,他的生母是被人害死的。“从前一直想报仇,但父亲却不愿意将仇人的姓名告诉我。”这也是令狐胤心里的一个结。周琅,“也许你父亲是想保护你——毕竟比起为已死的人报仇,保护好活着的人更重要一些。”令狐胤心里那沉重的枷锁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让他得以短暂的喘息。一阵沉默之后,令狐胤忽然问,“周弟何时和谢萦怀离开?”“明日。”“明日……”令狐胤喃喃两声,“明日一早吗?”周琅,“嗯。”“往后夜里睡不着,就没有能说话的人了。”令狐胤露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笑容。“哥哥身边有这么多良将贤才,怎么会没有说话的人?”周琅不解令狐胤话中的意思。“只怕有一日,反目成仇,战场上兵戎相见。”令狐胤道。周琅从那话中听出一种凛然的寒气。“哥哥……”“我现在,能交心的也只有你一人。”令狐胤面容疲惫到了极点,但他望着眼前的周琅,又忍不住想将那些藏在心底的话多掏出来一些给他,“还好有你一人。”作者有话要说:磨刀霍霍向周琅便当和福利一起发,注意拾取小剧场:周琅:一下特么全黑化了我玩个蛋啊摔!渣作者:当初撩的骚,都会变成床上流的泪周郎顾(53)天已经蒙蒙亮了,周琅起身从榻上爬下来。令狐胤的面孔藏在床幔下的黑暗中,周琅看了一眼他安静的睡颜,将挂起来的床幔放下,遮住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周琅轻手轻脚的带上门出去了,看到长青还站在门口——昨晚那么冷,周琅从他身边经过都能感受到一阵寒意。长青见到周琅出来,递了一柄伞给他,周琅看了一眼阴着的天,就将伞接了下来。“地面湿滑,周公子小心一些。”长青的声音有些嘶哑。周琅撑着伞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天才亮,巡逻的士兵还没换岗,周琅走了一路,看到昨晚丢的那支竹哨浸在水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捡了起来——竹哨上坠着的流苏已经打湿了,贴在他的手掌中。周琅看到迎面正有巡逻的士兵过来,就叫住了一个,将那竹哨递过去,让他有时间的话带给长青——长青是伺候令狐胤的,军营里确实没有几个不认识的。那人见过周琅一回,知道是将军的亲属,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周琅回了院子,刚坐下一会,谢萦怀就来了。他将收拾好的东西带上,就跟着谢萦怀走了。令狐胤安排的马夫等在城门口,因为周琅身上有伤不好骑马,昨夜谢萦怀就换成了马车,车里铺了几层丝绢,也算舒适。“你先将就一下,等到了城镇,我给你换个宽敞的。”谢萦怀换上了他来时穿的衣裳,他本就比周琅高大一些,穿着周琅的衣服总会有些古怪,如今换回了自己的衣裳,显得身姿挺拔若一树寒梅。周琅身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隔着丝绢坐着也并不觉得难受。谢萦怀又同车夫说了几句,就掀开帘子坐了进来。周琅想往旁边坐一些给他让些位置,没想到谢萦怀坐下来之后,抬手就勾住了他的肩,勾唇笑到,“挤一挤,免得冷。”今日是有些冷。马车从城门口驶出去。周琅昨夜没有睡好,在马车上颠簸一会儿,就靠在谢萦怀身上睡着了。路上颠簸了一下,周琅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谢萦怀就揽着他的肩小声说,“再睡一会,还没到呢。”周琅就又睡去了。到城镇之后,谢萦怀才将周琅叫醒。这一路走的慢,到城镇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周琅睡了一觉起来,精神都好了许多。谢萦怀将马夫打发走之后,在一个客栈里找到了他安顿的几个奴才,那些奴才看到谢萦怀平安回来,个个都哭着叫‘侯爷’。谢萦怀却不想同他们废话,打发他们去准备回临安的马匹和粮食去了。两人在客栈里吃了饭,几个回来的奴才战战兢兢的禀告,说城镇上的马一夜之间都生了怪病,站都站不起来,别说跑了。谢萦怀听了几个奴才的禀告,发了一通脾气,将几个赶出去,说让他们去找马匪买。这里的马匪都是亡命之徒,不劫财害命就不错了,别说去买他们的马了,几个奴才听谢萦怀一说,都哭丧着一张脸出去了。“看来今晚只能在这里过夜了。”周琅说。谢萦怀也嘀咕,“真是蹊跷,我几日前过来,这马都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都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