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肯定是全家出动的忙碌,于锦乐一早带着于锦安于锦遥贴完对联就往店里赶,一般这个时候店里的不会有什么生意,但他们习惯上午还开店半天。
鮀城这座南方小城,逢年过节总会被各种各样拜神的习俗充斥着,分支到下面众多小镇小村的神明和拜法更是五花八门。各家习惯拜法均有别,大操办的有,简化版的也不少,总归就是走在大路上,时刻都有那股夹杂着烧纸钱的香烛味儿往鼻孔里钻。
于家是属于那种把各种拜神礼简化得差不多的家庭了,仪式感并不很强,就是剩下最基本的送神请神祭祖这三大样。午饭过后是拜祖先和土地公公,土地公公他们这儿俗称“地主爷”,家家户户供着一坛烛火,保得一方安宁。
过了年,于锦乐就虚岁十七了。每年过年他都是在一堆说不清种类的海鲜粿品和数不尽的拜神拜祖先中度过。于妈妈这个时间就是家里的总指挥,方向一指他们就往哪儿转,连俩小的都得跑上跑下帮忙递祭品上下桌。
晚上吃团圆饭,菜品是丰富,清一色海鲜,电磁炉一架清水一盛就是锅底,一家五口围着吃,鱼虾蟹螺全是生猛海货,烫熟了捞起来蘸着豆瓣辣椒酱吃再美味不过了。整一锅清水经过一顿海货们洗礼,也熬成了地道的海鲜汤底,于爸爸最喜欢在这个时候舀上一碗汤,洒上一撮芹菜珠,汤的清甜伴着芹菜碎的爽口,比什么都勾人。9
全家对春晚的期待就只有于妈妈一个人,吃完饭于锦乐帮着收拾碗筷,于爸爸就带着于锦安和于锦遥出去逛花市了。
每年的花市热潮在除夕下午开始降温,一直到晚餐后会变成大甩卖,于爸爸都会出去逛上两圈,有合适的就买上一两盆回家摆着,不过他家向来对养花这些没怎么上心,这些年花一般年后没过多久就会自行了断,真就是“年花”,还挺应节的。
于锦乐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就见原本在看春晚的于妈妈正拿着电话笑个不停。
“小边你也新年好,阿姨祝你‘兴’(新)的一年里健健‘堪堪’(康康)、学习‘境’(进)步。”
于锦乐:“……”
好么,这中老年妇女之友还挺有心嘛,这是专门来电给他妈拜年来了?
于妈妈一见自家儿子出来就对着话筒说,“锦乐洗完澡了,电话给他了啊!”
“新年好啊小鱼儿!”边班长的声音从电话线那方传来,还隐隐伴着鞭炮声。
“新年好。”于锦乐把毛巾搭在肩膀上,顶着一头没干的头发盘腿坐在沙发上,“真热闹,你们老家还能放鞭炮啊?”
鮀城禁鞭炮已经好多年了,小时候那种万家鞭炮齐响硝烟硫磺味儿钻鼻的记忆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啊,我在我爷爷这边呢,乡下地方,不管这些。”边想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空旷,“你吃饺子了吗?”
于锦乐说,“我说班长,您是不是对南方有什么误解呀?我家的年夜饭从来就没出现过饺子!”
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cxtv说的啊,我又没去你家吃过年夜饭怎么知道。”
那笑是从喉咙深处推着气儿发出来的,低沉喑哑,于锦乐仿佛能想象得到气流把他胸膛震出高低起伏的那个画面感。
他说:“那你来呗,来了你就知道我们吃什么了,别动不动就饺子饺子的。”
他又说,“老家好玩吗?有没有下雪?是不是很冷啊?”
接着他就听见那边传来“沙沙沙”的一阵,然后边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听到没?雪地走路的声音。晚上吃饭下的雪,没多大,就薄薄一层,下面活着泥呢,这会儿停了,不然我也跑不出来给你打电话。”
于锦乐:“怎么下雪就跑不出来啊?你又穿破洞牛仔裤了啊?”
边想:“你说你下雨不在家待着还会跑出去淋雨吗?”
于锦乐:“可是雪不是雨啊……”
边想:“这样子说吧小鱼儿,我打个比喻啊,如果下雪天我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而跑出来给你打电话就为了拜年,那我一定对你是真爱。”
于锦乐在这边点头,“所以现在是假爱。”
一跟边想说话就忍不住犯贫这毛病也不知什么时候给养出来的,总之他也是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作者有话要说:
注9:其实不能这样吃,海鲜火锅汤嘌呤太高,容易引起尿酸过高而致痛风--。
第28章过年(二)
边想拿着手机来回走了几步,脸上笑意不减。
他们这次回来,因为时间赶了点,就直接往他爷爷这儿来了。小村小庄小地方,没有城市的繁华,倒是裹着浓浓的年味,家家户户摊煎饼蒸馍馍炸年货,一大早更是有小孩儿迫不及待赶着出来放鞭炮。
虽然他爸在市中心给他爷爷置办了房子,但老人家实在不习惯城里那种商品房左邻右里楼上楼下之间冷漠封闭的气氛,没住几天就又搬回城郊的老房子了。
“今晚我们就在爷爷这边住下,明天初一,要过去老边的媳妇儿家那边。”这话一叨嗑起来好像就停不下来了,“以前那帮哥们要聚聚,所以得挤一天的时间过去。”
于锦乐想起元旦那天晚上听过的故事,犹豫着问,“……那群以前跟着你混的人啊?”
他迄今为止的十七年人生,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安分守己的,集体打架揍人那些场景最多只在港产片看过,听边想讲故事的时候,他一度以为那段时日已离边想很远,却不曾想这才回一趟老家,说碰上就碰上,还要聚会,这是要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