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疑的君主常会从人类的最低层中物色心腹,天真地以为那些除了他们的恩宠别无靠山的人,自然除了他们的恩人决不会和任何别人交好。佩伦尼斯的继任克利安德生为弗里吉亚人,这个民族的既顽固而又甘作奴隶的天性,除了拳头,是没有任何其它办法能予以改变的。他原作为一个奴隶从他的故土被送到罗马。后又作为一名奴隶进入了皇宫,由于他在满足他主子的各种情欲方面颇为有用,很快便被提升到了一个罗马公民所可能爬到的高位。在思想方面他对康茂德的影响远远超过了他的前任;因为克利安德既无任何能力也无任何品德会引起皇帝的嫉妒或不信任。贪得无厌的情绪是他的灵魂的主宰,也是他处理行政事务的重大原则。执政官、贵族和元老的职位全都由他公开出卖;谁要是不愿拿出自己的大部分财产来购买这种空头的不光彩的荣誉,便会被认为是怀有二心。对于地方官中的一些肥缺,这位大臣和当地总督都要分享那官员从人民手中剥削来的收入。至于司法部门只要有钱行贿什么事都好办。一位有钱的罪犯即使已被公正地判决,不但很容易翻案,而且还可以随心所欲对原告、证人和法官治以重罪。
就这样在短短三年之中克利安德便已积累下任何一个自由人也从未曾有过的巨大财富。康茂德对这个狡猾的佞臣在最适当的场合奉献在他足前的无比豪华的礼品感到完全满意。为了安抚公众的嫉妒心理,克利安德以皇帝的名义修建了供人民公用的浴场、游览园地和运动场。他还因而自我吹嘘说,罗马人见到政府的这些令他们眼花缭乱的慷慨作为必会十分欣喜,也便必然会对每天都能见到的血腥场面不那么在意了;他们将会不再记得因有超群的功绩先皇曾让自己的一个女儿下嫁给他的元老比罗斯;他们也将会忘掉贤德的安东尼家族的最后一位代表阿里乌斯&iddot;安东尼努斯被处决的情景。前者忠贞之心超越了谨慎,竟企图向他的小舅子揭穿克利安德的真实面貌。后者对这件事作出了公正的判决,而一位亚洲的前执政官却敌不过一个一钱不值的幸臣,他竟因此也送掉了性命。在佩伦尼斯倒台以后,康茂德的恐怖统治,在很短的时间内,似乎有向仁政转变的趋向。他取消了他的一些最无理的法页面令,回忆自己干了许多为人民所痛恨的事,并把自己由于年轻缺乏经验而犯下的许多错误全归之于误信了那位奸佞的大臣的意见。但他的悔过仅只延续了30天;而在克利安德的暴政之下,人们倒常常对佩伦尼斯表示怀念了。
瘟疫和饥荒更进一步使罗马人的灾难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前一次灾难所以会发生只能说完全是由于激怒了上帝,罪有应得;但在首相的财富和权利的支持下进行的对谷物的垄断显然是造成第二种灾难的直接原因。人民的不满许久以来已在私下流露,这一回忽然在一次参观马戏的集会中爆发出来。人们抛开他们一向十分喜爱的娱乐节目,却去追求更为痛快的复仇的喜悦,他们如潮水一般涌向郊区皇帝常去休息的一座皇宫,在怒吼声中,要求交出人民的敌人的头颅。掌握着禁卫军指挥权的克利安德马上命令一支骑兵队出击,驱散造反的群众。群众仓皇向市里逃窜;有些人已被杀死,更多的人被踩死;但等骑兵追到大街上的时候,从屋顶和窗口扔出的雨点般的石头使他们根本无法前进了。卫队中的步兵,早就对禁卫军骑兵队的特权和骄横耿耿于怀,立即加入了人民的队伍。这骚乱已变成了一场正规战争,一场大屠杀眼看要开始了。最后禁卫军由于寡不敌众,只得退了下去,于是人群的巨浪立即以加倍汹涌的气势又回头向那皇宫的门里冲去,这时康茂德正安卧在奢侈豪华的寝宫中,全城中只有他尚不知已爆发内战。因为谁要是前去把这一不受欢迎的消息当面告诉他,他便会必死无疑。要不是两个妇女,他姐姐法迪娜和他最宠爱的情妇大胆前去见他,他大约必会就这么在高枕安卧中送掉性命了。她们披头散发、满脸流泪,跪在他的脚下,以充满恐惧紧迫的言词向这位惊惶失措的皇帝讲明总理大臣的各种罪行和人民的愤怒,并告诉他只在几分钟之内他和他的皇宫就要大祸临头了。康茂德从他的欢乐的美梦中惊醒过来,下令把克利安德的人头扔给宫外愤怒的人民。这一人们期待已久的景象立即使骚乱平静下来;甚至现在,马尔库斯的儿子也还有可能重新得到他的臣民的爱戴和信赖。
但是,在康茂德的头脑中一切善良和人道的情绪都已消灭尽净了。在他把帝国的烦琐的治理事务全交给那些一文不值的宠臣的时候,他珍视统治权的唯一原因是他能靠它无尽无休地发挥他的淫荡的性欲。他的时间全花费在一个养着来自各个地方、各种身份的三百个美女和三百个男孩的后宫中;其中任何一个人如果诱奸无效,这位残暴的淫棍便立即武力解决。关于这种超出人性或人格所许可的范围,不顾一切任意乱交的情景,古代历史学家曾有许多详细记载;但是我们实在难以将那些如实的描写翻译成可以入目的现代语言。在发泄情欲之外的空闲时间,则进行一些最下流的娱乐活动。一个文明时代的影响和煞费苦心的辛勤的教育,在他的粗野、残暴的头脑中没有留下丝毫希望求知的印记;他可说是罗马皇帝中对求知丝毫不感兴趣的第一人。连尼禄也在音乐和诗歌这类高雅的艺术中颇有造诣,或至少像是那么回事;如果他不曾把他的轻快的消闲时间变成为关系到他的生活和野心的严肃事务,那我们对他的追求也不会过于苛求的。但是康茂德从他还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时候起,便表现出一种对一切理性的或高雅的东西无不厌恶的情绪,而对一般俗人的爱好‐‐马戏或运动会、斗剑以及捕猎野兽他却无比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