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嘉指了指那条狗,说:&ldo;你把它给我杀了。
狗的主人拽了拽绳子,把狗藏在背后,说:&ldo;你们敢!&rdo;
伏食看都不看他,一步就跨过去,还没等狗的主人反应过来,一刀下去,那绳子就断了。那条狗被解放了,一下扑上来。伏食丝毫没有慌张,迎面一刀,准确地扎进了那条狗的心窝。
狗&ldo;嗷&rdo;地嗥叫一声,在半空使劲一扭身子,&ldo;扑通&rdo;摔到水泥地上,鲜血喷了伏食一身。它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全身的皮毛迅速失去光泽,变得灰暗干涩。终于,它的眼睛半睁着,嘴巴微咧着,一动不动了……
狗的主人傻了,嘴里喃喃道:&ldo;太野蛮了……太野蛮了……&rdo;
伏食拿着那把刀,在千层底布鞋的鞋面上蹭了蹭血迹,然后看着米嘉,指了指那个又高又大的狗主人,低声问:&ldo;人杀不杀?&rdo;
米嘉说:&ldo;扶我回去换身衣服吧,然后我们去医院。&rdo;
然后,她对狗的主人说:&ldo;我住19号别墅。这条狗多少钱,报个价,来领钱。&rdo;
这一天,她没有参加那个新闻发布会,而是去医院了,折腾了一下午。
后来,狗的主人一直没有来追讨赔偿,此事不了了之。
米嘉被狗咬的这天夜里,那个怪梦又继续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阴郁的天气里,又回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荒原上……
那个诡怪的东西继续跟随她。
它来路不明,它居心叵测,它身手敏捷,它势不可挡。
米嘉黔驴技穷,走投无路,哭都没有泪了。
她的双腿像丝绸一样软,感到很累很累,终于跪下来,改变了直立行走,双手拄地爬行。
她一下接近了地面,闻到满鼻子糙的气息。这样走省力多了,她十分庆幸自己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发现了这种走法。
那个东西极其清醒,并没有因此而把米嘉当成是它的同类,依然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随,眼神依然三心二意。
爬一段路,米嘉回头看了看,它已经逼近了许多,只有几米远了。
她急忙加快了四肢的动作。爬了一段路,再次回头,它又逼近了许多,剩下一米远了。
她继续面无表情地朝前爬,速度已经越来越慢……
她再次回过头的时候,它已经近在咫尺,尖尖的牙齿都快碰到米嘉的裤子了。她感到裤裆里一热,尿了。
她已经无处可逃,转过身,可怜巴巴地看着它。
她看清了它眼角的一粒褐色的眼屎,还有嘴角的一根糙屑。她还闻得到了它嘴里那股腥臭的气息。
它和米嘉对视着,突然笑了。
这一笑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下把米嘉炸醒了。
梦中那个东西的笑,似乎依然在黑暗的半空中继续着。
它笑了!
那决不是狼的表情,那确确实实是一个人在笑,是憋不住一下扑出来的那种笑,是意会神通的那种笑。
想象一下:一匹狼的脸上露出人的笑容,或者说,一个人的笑容展现在狼脸上,再或者说,一个人类永远不会弄清楚是什么的东西,它把一个人的笑容通过一张狼脸表达出来,那是什么感觉?
米嘉肯定,那是人的笑!这个笑太熟悉了,米嘉就是想不起是谁。
小时候,她家那条弄堂里,有一个卖棉花糖的老婆婆,每次她上学走出家门,那个老婆婆都把头抬一下,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一下。不知道是跟她打招呼,还是勾引她去买棉花糖。后来,她有点害怕她的那个笑了,每次都低头匆匆走过去。
读大学时,有个男老师,瘦瘦的,很严肃。他每次走进教室,眼睛都在众多学生中扫视一圈,最后落在她的脸上,卑谦地朝她笑一下,然后才开始讲课。她相信,他并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对她也丝毫不了解,但每次他都要朝她笑一下。那种笑和他趾高气扬的性格完全不像一个人……
一年前,还有一个策划公司的经理曾经试图和她合作,现在,她都忘了他姓什么了。他和米嘉谈判的时候,每次低头喝水,都要对着水杯笑一下,不知道那是在笑,还是嘴部肌肉出了问题……
米嘉一一回想,那个东西的笑,和记忆中储存的笑都对不上号。
米嘉越来越急躁了,这个笑是谁?
是谁?
是谁?
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