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我无法接受和原谅自己的是,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我竟然会不在她的身边,我不知道她有多痛苦,不知道她有多害怕,不知道她有多凄凉,不知道她有多绝望,不知道她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不知道她有什话要对汐汐说,要带着这么多的不知道活下去,我怎么做得到啊。”从上飞机到现在,周序没有喝过一口水,吃过一粒米,他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许多天的迷途之人,嘴唇干裂渗血,脸上没有一丝生的气息。
从峡港来的飞机最于降落了,但只来了一个人,戴瑶的嫂子。
“老太太受不住打击,刚出门就摔倒在地,怎么爬也爬不起来,牙都摔掉了好几颗,只好叫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戴川要留在医院看护,磊磊要期末考试,所以,他们都来不了。”戴瑶的嫂子红着眼道。
骨灰分成两个盒子装着,一个由周序抱回了三江,一个由戴瑶的嫂子带回了樟城。
史晓明租了艘船,在三江汇流处打着转,大家陪着周序,将骨灰和着各色的花瓣,一点点抛撒入江中。
在樟城,戴瑶的骨灰葬在了她父亲和哥哥身边。
第二天,在精疲力尽的夕阳摇摇欲坠时,一辆白色的房车驶入墓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下了车,在戴瑶的墓碑前哭了很久,哭得直到哭不出声,他才又回到车上。
这辆房车在墓园里停了七个日夜,那个男人除了呆在车里,就是坐在戴瑶的墓碑前,或者哭泣,或者自言自语,有人认出了这个男子,说他是凤岗飞出去的豪门,陆家的公子陆文星。
“你还是请个假休息几天吧。”史晓明劝周序。
“是啊,遇上这样的痛苦,怎么能去上班呢?”顾榕也劝道。
“我不能因为这个事去请假,把自己的痛苦交给不熟的人去评判,你收获的,只能是廉价的同情和心不在焉的慰问,再说了,不找点事情做,我怎么熬过一天这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周序不想请假还有个原因,他现在必须孤身一人养育汐汐了,没有人可以替他分担,他需要认真对待这份工作,以便从这份工作中获取尽可能多的金钱。
直到这时,他才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妈,告诉您个事,戴瑶发急病去世了,汐汐没有人带。”
好长时间无人说话,周序能感觉到时空那头的母亲,手在剧烈的颤抖。
“儿子别怕,我明天就过去。”母亲只说了一句,就挂掉了电话,后来听父亲说,母亲在外面的篮球场上走了一夜,直到黎明才回来收拾行李。
孙依莲来向周序辞行,她让周序把店子转让掉,说石街生意越来越好,收个三万块的转让费没有问题,店里的衣服她可以帮着打折处理掉。
“你能去哪里呢,孙姐。”周序问道。
“哪都行,卖衣服,卖鞋,卖化妆品,只要老板提供住的地方,赚得再少也能养活自己。”孙依莲不仅悲伤,而且自责,她认定自己是个不祥的女人,正是她的到来,害了戴瑶的命。
周序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以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在樟城的时候,我答应过胡云开要照顾你的,你不能走。”
“你又没答应照顾我一辈子,周序,我不是你的责任,相反,我是你的累赘。”孙依莲低着头道,她何尝想离开周序,在她的心里,周序已经成了她的亲人,是和她父母一样重要的亲人。
“孙姐,这个服装店是戴瑶的心血,是她最看重的事业,她留给我的,除了汐汐,就只有这一个念想了,请你帮帮我,帮我留住这个念想好吗,我不想失去这个店,也不想失去你,如果你在,店子也在,那么,当我想她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能有个地呆着,也有个亲人,可以倾诉。”周序盯着孙依莲,恳切的道。
孙依莲哭了,不住的点头:“应该让我替她去死啊,我没有牵挂的,她还那么年轻,汐汐那么可爱。”
“苏克,周序家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不回来看一看,你算是他什么好兄弟。”顾榕始终走不出失去戴瑶的痛苦之中,当苏克打来电话慰问时,顾榕忍不住再次质问他。
“我不是说过了么,这些天工地搞大检查,的确走不开,再说了,你都挺着个大肚子去深州了,还不够有诚意啊。人既然已经走了,你还是要想开些,妈说你不吃也不睡的,那怎么行啊,你肚子里的宝宝可是咱们的亲骨肉。”
顾榕立即挂掉了电话,她感到了深深的失望,于是,她打开了窗子,任由凛冽的北风灌进屋子里来,夺走她身上仅存的暖意,无所谓的,她的心已经冻得冰冷而麻木了。
“戴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再也没有人能听我的知心话了,我的喜怒哀乐说给谁听呢,早知如此,我们不离开樟城多好。”顾榕喃喃自语。
“谁死了,闹得夫人非要你回去。”正在做作业的秦冬梅头也不抬的问道。
“一个女的,也不是很熟,他老公叫周序,我表哥评价这个人说,他的面相很苦,跟他在一起也许会倒霉的。”苏克装作漫不经心的回道。
“想不到,你表哥还会看相啊,那么,他到底苦不苦呢。”秦冬梅顿时来了兴致。
“苦啊,中年丧妻还不苦啊,而且,跟他最亲近的史晓明,也确实非常非常倒霉。”其实,这才是苏克不愿回去的理由,他决定今后要尽量离周序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