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任何人知道的,苏茶在疗养院门口的劳斯莱斯内待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目光无神地盯着疗养院紧闭的大铁门。直到将近傍晚,沈衡打电话来催促,司机才将她送回公寓。
简单地洗完澡,她又一次偷偷吃了少剂量的抗抑郁药剂,才勉强入睡。
可却一如既往睡得不安稳,恶梦连连。
梦里,她又陷进了那个走不出的怪圈——潺潺的水声,洁净的盥洗台,无一丝尘埃的巨大镜子,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惺忪的睡眼中,交映着昏黄的光,镜面黝黑的深处,缓缓走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来。
“小茶……”
镜子里的男人,年轻,俊帅,却半点没有青年人该有的阳光与外向,他眉目轻垂,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沾着水珠,在灯光下透射出美丽的剪影;男人唇角挂着毫无温度的笑意,修长的指尖抬起,啪嗒穿过镜面,穿到她的脸上,拨弄着她颊边零散的发丝,温柔怜爱。
“阿衍?”
苏茶听到自己喊出了声,可又感觉不到自己有张嘴,双腿像是被定在原地,半分挪动不得。
“小茶,你为什么要撒谎?”
镜子里的人却在这时陡地变了模样,他声音沙哑地质问,表情变得狰狞,凶狠,单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越收越紧。
苏茶尖叫了一声,双脚已经离地,命悬一线。
“阿衍!阿衍!你松手!求你——”
画面被冻结了一瞬,镜子里的虚影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站在了她的面前。
“别害怕……小乖,别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我变成什么样子都不会伤害你。”男人惊慌失措地将她拽进怀里,心跳声激烈,缠着她的双臂仿佛永远扯不开的妖藤,一点点将她收紧,“别怕我,我只是爱你……宝贝,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除了我没有人会这样爱你了,你别想着逃离我……”
没有人会这样爱你了。
苏茶泪如雨下。
二十年来的记忆涌上心头:终年的忙碌,养父母的咒骂,邻里的欺凌……她从来没有被爱过,也从来没人教过她,要怎么去爱一个人,这种陌生的感觉令她惧怕,令她疯狂想要逃离。
她胡乱挣扎,却被搂得更紧,水龙头的唰唰声盖过了她惊惧的心跳。
蓦地画面又是一转。
昏暗的房间,柔软的沙发,她男人温柔地搂在怀里,披散的发丝缠绕在他的胸前,他目光泛红,眼中褪去了狰狞,褪去了冷漠,带着撩人的醉意,滚烫的深情,唇舌一点点浇在她燥热的肌肤上,迫切得仿佛只能靠她而活的野兽,却又柔和得担心弄疼她半分。
“小乖,你听我的话,你相信我……”他嗫嚅着说话,苏茶听不完整声音,只难耐地浅声啜吸。
“我吓到了你了,我知道,我的确吓到你了,”他抬起头深深吻住她的唇,带着喘息,带着痛苦,“我就像是一个怪物,在最黑暗的夜里出现,做最肮脏的事,承受最不堪的记忆,你一定是怕了我了,才会想要逃离……”
“没有,我没有!”苏茶听到自己在激烈反驳,却抿着唇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只是慌乱安抚般的抱紧了此刻几近崩溃的男人,泣不成声,“你没有,阿衍,你没有要伤害我、你最终没有伤害我,我相信你……”
“小茶,我爱你。”耳鬓厮磨中,她听到男人叹息般的誓言。
苏茶绷紧了身体,在一*快感中沉浮,意识渐渐虚弱,只有眼角的泪意变得越来越清明。
……
“小茶,小茶!醒醒!”
耳边传来浑厚低沉的声音,与睡梦中那个复杂沉戾的男音截然不同,苏茶猛地惊醒,唰地一下张开双眼,触目是冰冷的四壁,以及床头嫩黄色的温暖光线。
她眼中呈现出片刻的茫然,手背僵硬了抹了抹眼角,湿漉漉一片。
“做噩梦了吗,小茶?”沈衡屈身扶起她,将倒好的温水递过来,言辞间难得透露了几分紧张,“你一直在说梦话,怎么叫都叫不醒,口中一直喃喃着‘阿衍’,他是谁?”
男人声音沉冷,语气却很正常,对于她梦中叫着别人名字的行为,半点没有表现出介怀甚至吃醋的意思。
苏茶魂不守舍,还沉浸在那个真实度百分百的梦境中,她接过水狠狠灌了一口,脸色惨白,语气却不好:“你这是私闯民宅?我不记得自己把公寓钥匙给了你。”
“你今天没去会所,我有点担心,忙完公事就过来了,结果你正在睡觉。”沈衡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乱糟糟的发丝,动作带着明显的安抚意味:“我以为我们现在的关系,可以让你不必对我这么戒备。”
“我们现在有什么关系?”苏茶侧过脸,晕黄的灯光柔和了她此刻冷淡的表情,“员工与老板?还是主人与宠物?又或者替代品?哦错了,沈老板贵人事忙,哪会浪费时间养个白吃白喝的冒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