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京城内风云变幻,沧海桑田。
一边是侠义堂更名墨府,张灯结彩,迎娶司徒千金;一边是林府启封,修缮整理,迎接新主人乔迁之喜;而另一边,却是卫府白绫高挂,焚香缭绕,僧道法事接连不断,灵堂内哭声期艾,连绵不绝。
老百姓们唏嘘不已,得意了十几年的卫府竟一夜之间如此惨淡,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还是叶家聪明,如此巨变中竟然可以置身事外,丝毫不受影响。林墨两家百废待兴,卫府又挨罚势微,下一个仅次于皇家的尊贵家族,估计就要姓叶了吧?
但不管怎么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卫府再受影响,卫子渊还是稳稳占着亲卫军首领的要职,可见,即便是父亲有罪,也难以撼动儿子在国君心目中的地位!
于是,前往卫府吊唁的官宦商贾,依然是络绎不绝。在情势不明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是选择了中立观望,谁都不得罪,以至于,不少人都是前脚刚去林墨两家道喜喝酒,后脚就能一脸淡定地跑到卫府去上香抹眼泪。
没办法,谁让这三家同时整事儿呢?还真的是,时间紧、任务多啊喂!
然而,无论外界怎样的喧嚷吵闹,闭馆停业的月峰医馆内都是一片有些萧索的安宁。
卫凌峰立于廊下,望着雨滴顺着屋檐淅沥而下,眉头微蹙,怔怔出神。
“想什么呢?”凌惜月从后面给他披上件斗篷:“一场秋雨一场寒,你武功底子再好,也要注意御寒。”
卫凌峰叹气:“我在想,爹娘为何要将兄长弃在卫府……”
“也不算弃吧?”凌惜月温言安抚:“若真是不闻不问,他手上怎会有药王谷禁地才有的肃清丹?”
“可为什么,他们对我只字未提呢?”卫凌峰的眼神却更加放空了:“若不是这次大哥哥要我出谷救卫子渊他们回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亲哥哥。而他,对我和爹娘,似乎是颇有怨言,至死都不肯见我……”
凌惜月沉吟道:“或许,他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你吧?国君不是说了么?他不懂亲情相处……”
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几日前,去皇宫为国君解毒时,梁帝江枫的话:“凌丘他自懂事起,便被压上了卫府家主的重担,只因他是卫家嫡系唯一的男丁。九岁时祖母过逝,本以为世上再无亲人,可谁知却遇上了偷偷前来吊唁的父亲,这才知道,双亲不仅健在,还在另一个与世隔绝的人间仙境,活得很好……”
梁帝面上现出沉痛之色:“朕与他一起长大,知他自小缺失亲情,不懂亲人相处之道。原以为只是命苦,爹娘早故,可谁知,竟是这么个残忍的真相?朕亲眼看着他就此消沉,自暴自弃,多亏了郡主江茵相伴,好言开导,这才慢慢走出来。他二人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本是天造地设、顺理成章之事,却又因为太后当年的一己私心给生生拆散了。那么多名门贵族,却偏偏塞到了卫家,只因卫府,没有一个正值壮年的父辈家主来支撑门面,凌丘他年轻势弱,无力反抗……”
“所以……”一旁的卫子渊凄然接口:“父亲他才要去边疆挣军功?”
“没错!”江枫点头:“他原本与世无争,只想在卫府守着妻子平安度日,那件事后,他才意识到,身处朝堂而没有实权,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那时再幡然醒悟,也已然晚了。朕知道,他之所以主动请缨,不止是为了战功,也是想要逃离卫府,逃离那个让他从小就感觉负累和窒息的牢笼……”
说着,江枫看向卫凌峰,语重心长:“朕与你兄长情同手足,就不跟你见外了。朕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知情,但有几句话,朕不得不说。或许你父母确有他们的难言之隐,但事实就是事实,凌丘他孤身在京城扛起卫府的兴衰,而你们一家三口却在药王谷逍遥自在……”
别说卫子渊快受不了了,连江枫的语气都夹杂着掩饰不住的愤慨与悲怆:“你兄长一人孤寂负重,一生身不由己,却换了你们一家三口的自由与团聚,他却至死都没得一个解释,更别说补偿了。如今他人都走了,你也回了京城,不该代他帮衬子渊,照看卫府么?你好歹也是卫家的嫡系子孙,子渊好歹也是你的亲侄子啊……”
卫凌峰胸中憋火又压抑,一百个不情愿,却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兄长是委屈,可他这个做弟弟的也很无辜好不好!爹娘造的孽,怎的都要他们兄弟来还?关键是连句解释都没有!
如今被捅着脸说成这样,始作俑者还偏偏不在,他自是无力推拒,可可可,他自小在药王谷无拘无束,自由惯了,忽然间甩给他这么大个包袱,还牵涉朝堂,规矩一堆,他不适应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