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康自信地说:“可以听超过十年。”
里间布置好了,林衍喝了口水进去和李重远安德鲁对音。纳森起身走到陆西峰面前,没头没脑地说:“录了一遍。”
陆西峰一跃而起:“对对,开盘了。”
丹尼斯立马说:“我押的一遍。”
陆西峰:“我看看……押对的是丹尼斯、Harvey、方之木和纳森……”
穆康:“……”
“一人一百块。”
陆西峰把钱分好,埋头算了算,愣道,“不对啊,我是不是亏了?”
纳森一声不吭坐回了调音台前。
邱黎明:“哦。”
管啸耸耸肩:“我也亏了。”
丹尼斯假惺惺地说:“真遗憾。”
方之木:“哈哈哈哈哈。”
陆西峰不甘心道:“Fuck,再来吗?”
穆康啧了一声:“好好听。”
眼见林衍朝纳森打了个手势,陆西峰只好偃旗息鼓地坐回了地上。
和略有炫技意味的《TheFourth》不同,《Mia》是一首构建于g小调的哀伤柔板,穆康为之谱写了两段新的旋律。最接近人声的乐器大提琴负责倾诉,最接近木管的F调圆号用来安抚,钢琴以优美和声平衡整体的沉重氛围。
音乐以钢琴独奏开头,四小节和弦铺出情绪背景,而后大提琴娓娓奏出第一主题,圆号于第二遍主题重复时进入。声部将细节填满的那一秒,听众被不经意地拉入了故事中,随着大提琴的哀诉起起伏伏,每当遇到绝境,圆号便倾身跟上,与纯真清朗的钢琴和声一同给予依靠般的回应。
直至万籁俱静的Coda末尾,大提琴和钢琴倏忽抽离。安德鲁右手握拳堵住喇叭口,圆号音色猝然变得尖锐刺耳,气息湍急,吹响悲剧性质的华彩。
全曲在大提琴的拨弦和钢琴的短促跳音里戛然而止。
作曲家穆康用情绪浓烈的音乐构建了一个童真却绝望的故事,以此纪念林衍心中的非洲圆号公主,以及千千万万在C国东部高原受难的无辜生命。
《Mia》补录了一次圆号的华彩,完工时正好到了饭点。一上午录了两部作品,进度可喜可贺。李重远拉着陆西峰和管啸出去买了Pizza回来,一帮人围着沙发花半小时解决了午餐,马不停蹄地开始录下一首:写给小提、大提、双簧管、小号和钢琴的《Strugglers》。
这部作品配置非主流,写法也非主流。小提和大提为一组,双簧管和小号为另一组,管乐描写无情的洪水,弦乐讲述挣扎的人心。两组音乐一直处于对立状态,钢琴在其中充当黏合剂,用精妙的和声串起整体。
全曲由两小节高昂的号角开头,钢琴紧随其后,以急板速度奏出主题及三个变奏,双簧管尖锐的长线条连音铺陈赤道的刺目日光,弦乐被狠狠摁在低处。
直到第一次调性瓦解,钢琴借转调的契机打破场景,引出一段犹如薄暮的柔美旋律。小提琴以五小节的E弦高把位泛音与小号对峙,标志着人心自此绝地反扑,同悲惨命运撕扯的不屈呐喊贯穿整个Coda。全曲最后一小节,四四拍被四个所有声部齐奏的四分重音填满,乐声余震翻覆、意犹未尽,象征反抗永不终结。
“得再来一遍,Trumpet有几个高音气没跟上,Oboe也错了一个音。”
穆康坐在调音台前说,“谢谢各位,我知道这首曲子管乐很难。”
陆西峰举了举小号示意抱歉,林衍做了个OK的手势。
“Recording”灯亮,音乐重新响起。这次陆西峰和管啸发挥正常没再冒泡,《Strugglers》于中午两点半录制完毕,录音工作只剩下最后一首《ElvesintheForest》。
穆康将这部原本写给交响管乐团的作品改编成了小提、大提、长笛、圆号和钢琴的版本。丹尼斯、安德鲁和林衍都对曲子稔熟于心,用不着穆康再监工。他同纳森简要交代了几句,叫上管啸出去给大伙儿买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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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L市天空蔚蓝,空气清冷。冬日阳光腼腆而委婉,怯怯吻上寂静老街的红砖与窗台。穆康领着管啸拐出录音棚入口所在的小巷,来到一个小小的雕像广场。
广场一角有个垃圾桶。管啸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烟盒,递了一根给穆康:“抽吗?”
穆康随手接了过来:“半年多没抽了。”
管啸:“戒烟方法传授一下?”
穆康面无表情地说:“恕不外传,拿命都不换。”
管啸:“……”
现在时烟民和过去时烟民时隔一年于垃圾桶旁喜相逢。憋了几个小时的管啸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靠在墙上享受了会儿尼古丁入肺的踏实感,对穆康说:“回去他们应该已经录完了。”
穆康:“嗯哼。”
管啸:“我以为要录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