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野山岭村是个自然村落,只有二十几户人家,没人知道已存在多少年,但从风化与脱落的墙壁来看已超过百年,村中的礼堂是四合院,四周的柱子因为年代久远,被白蚁啃食得千疮百孔,柱顶上的彩色花雕也退色得面目全非,柱上的牛头被人盗去,就再也没人去修理过,潮湿的土地让整个院子都发出一股霉烂味,失修的角落开始倾斜,屋顶的土瓦片成排的消失在院墙内,让野兽有了生存的空间。
这里远离喧嚣的城市,没有让年青人希望的发展空间,妈妈和舅舅他们就是这么走的,永远也没有打算回来。穷乡僻壤没有让人留恋的地方,总之,在经济改革的浪潮中,年青人再也安不下心来在这里虚度自己的一生,村里人走的走,逃的逃,把能带走的都带走。
第四章
从此以后,这个村便消失在沉静之中,再也没人回来过,村子被遮天蔽日的大树掩盖了。这里看似玛雅帝国没落的村落,更像是流传中的鬼村,这里外人很少进入,从老一辈人口中说,解放前,村的那边是国民党的秘密坟场,山林里不知埋葬了多少死人,是国民党把重要犯人枪杀在这里,他们快撤退时杀的人更多,然后把他们草草埋葬在土坑里一走了之,外界从来没有人来调查过,这些短命的怨鬼不知回家的路,就成了这里的孤魂野鬼,一到夜晚,就有人听到山林那边有人在哭闹。
记不清那座房子是外婆家的,她朝着方位数了几遍才确定外婆家曾经住过的房子,外婆家穷,没想到会败落到这个地步,房顶上瓦片都留不住,全塌陷了,园地里杂草丛生,是蛇鼠的游乐园。小时候住过的房子不见了,见到的只有霉烂的柱子和被白蚁啃食过的木头。此处不留人,外婆家的房子不能再住人了,只好到别处去找一间。
阿娟查看到了村里最好的一户住房,主人家把房子的门窗封得严严实实,但不幸窗口还是被人撬开了,阿娟抻进头去看了一下,就决定自己在此居住。
村里的房子大都就地取材,拿石头砌墙,用泥巴粘合,时间长了就开始风化剥离,就这户用了三合土,让墙壁更牢固,可惜刚盖好的房子也留不住人,因为每当雨季来临,房内会变得潮湿,墙头上抹好的白灰已大片的脱落,就此断定,这里也多少年没人来过。
阿娟用石头敲开生锈的锁,推门走了进去,环顾了一下四周,灰暗的房子非常简陋,低矮的两层小洋房,没什么特别的,搬不走的桌椅,还有另外一些陈旧的家具还在,桌面上蒙上了厚厚的灰尘,还挂上了蜘蛛网,做饭的灶头己破损,看上去做工粗糙,铁祸没带走,但已生锈,祸盖也烂了。
要做的事有好多,但这时阿娟一阵头晕目眩,伴随着强烈的饥饿,让她空腹难忍,她压紧自己的肚子,想喝一口水,但她知道村里只有一口井,要想从井里喝到水,对她也是一件难事,想到这里她忍住了。虽然房屋里空无一人,但她感觉自己像个贼,进入了别人的领地,要是他们回家了怎么办?阿娟提心吊胆把地上的石灰和尘土清扫了一遍。
她感觉好饿,饿得头昏眼花,连站的气力都快没了,她赶紧回到车上打开包裹,连手都没洗,就找她最喜欢吃的零食,像个难民一样,衣裳不整,头发零乱,坐在地上开始大吃,吃饱喝足,让她的胃胀得难受,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真感觉自己像个流浪在外的疯子。
把汽车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等车上的所有东西拿进房里,她才安下心来,想静下心来想一想,以后该怎么过,突然有种恐惧袭上心头,周围安静的可怕,没有人的喧哗,没有狗叫声,也没有鸡叫,这些在农村的景象,这里一概全无,只有山上几只画眉鸟在争斗地盘,叫声也显得那样凄凉。
为什么她要来这里?想过好多遍,才想到这是在逃亡,逃进这森山老林,与外界隔绝,到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获得自由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阿娟一阵纠结后悔莫及,就是天堂也要有人做个伴,更何况这里跟地狱差不多,谁又知道她的生死?
离黄昏还早,阿娟不想呆在沉闷的房屋里,她想出去走走,看看白天有没有鬼,如果有,就让自己和他们一起死,做个鬼也行,如果没有,这里所有的地方就是她的,就当出来旅行,发现新大陆,当个长久居民生活在这里。
不管有什么理由呆在这里,她都痛苦不堪,尽管太阳照在头上酷热难当,微风过来吹散一下,阿娟没有任何感觉,她一遍一遍游荡在村里每个角落。记不清谁是谁家的门,记不清有几个亲戚曾经住在这里。这些对她都已不重要,也无所谓。
所有人都离开老家逃走了,而如今却留下她一个,一个人能在这里生活吗?妈妈的兄弟姐妹从小离开了这里,小时候只为了看望舅公一家才回过一次,如今她再次回到这里,到这里干什么?自己到底做错什么?
孤孤单单在房屋里,她又回想起那个恐怖的杀人场景,元红听了丈夫说的话,突然神经质地抓紧她的手,是她自己把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那刀却拿在她手里,什么都说不清了,是她杀了人吗?丈夫有句话比杀人还厉害,他说了什么?她没听明白也没听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元红却听得五雷轰顶,肝肠寸断。
阿娟一静下心来就后悔自己做事冲动,如果自己不是一时愤怒,没有拿那把刀,就是元红自己要死,也不管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