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停云和四位护法交换了一下眼神,手不自禁地握紧了袖子里的血薇,脸色有些复杂,心下也是惴惴,五味杂陈。他当然希望那个女子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可如果那个女的真的是阿微,她……难道今天真的要嫁给一个玉雕师?
当灵鹫山上的月宫里风云惊变、生死大劫的关头,在几百里外的腾冲府,黑暗里有人低低呻·吟了一声,辗转翻身。
“重楼,你感觉怎样?”
榻边彻夜守护的苏微连忙睁开了眼睛,俯身查看——前几日从池塘回来后,原重楼的病势忽然加剧,两天两夜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脸色苍白,高热不退,除了呼吸几乎没有任何反应。
她不敢离开片刻,就这样握着他的手坐在榻边,一直到天亮。
梦境里他喃喃说着什么,手足抽搐,不停地痉挛,她一句也听不清,只觉得他全身滚烫。好不容易等到天亮,苏微心急如焚地请来了腾冲府最好的大夫,然而白发苍苍的医生搭了许久的脉,却还是颓然摇头:“如此诡异的病情,在下行医几十年从未见过,不像是普通的高热……”他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俯身,掀开原重楼身上的衣服,一边嘴里道:“如果他身上有黑气的话……”
然而大夫的手指刚碰到,昏迷的病人忽然触电般地蜷缩,发出了剧痛的呻·吟。
苏微扣住了他的穴道,制止了病人的挣扎。大夫这才顺利地解开了他的衣襟,看了一眼,不由得惊讶地“哦”了一声。
原重楼的肌肤坚实而白皙,如同上好的玉石。然而,在喉下的天突、胸前的檀中、腹中的神阙三处大穴上,却透出了奇特的淡青色。那种青色一路沿着任脉巡行而下,痕迹如烟。在那道烟雾的附近,奇经八脉的穴道上逐一浮现出拇指头大的青色暗斑,一眼望去,全身斑斑点点,竟然如同学习点穴用的铜人一样!
“奇怪,没有黑气?”
大夫脸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那应该又不是瘴毒了……真是罕见。恕老夫才疏学浅啊。说不定是蛊毒?”
“蛊毒?”
苏微一惊,“什么蛊?”
“看这个样子,似乎是牵机蛊?不过你们没有去过虎跳峒,怎么可能中那种蛊……而且眼底没有发紫,看起来又不像。”
大夫想了想,还是摇头,“唉……在下的确无法诊治,姑娘还是另请高明吧。”
蛊毒?在大夫走后,苏微怔怔想了片刻,忽地脸色大变,手一抬,案上短剑跃入掌心,腾身向腾冲最繁华热闹的集市而去。
如果是蛊,自然不可能是听雪楼的人干的。
那么,除了拜月教的人,还会有谁?!
离开江湖、隐居腾冲之后,她原本是抱了低调处事的心,只盼所有人都忘记她曾经的身份——然而此刻眼看重楼病危,急怒攻心,她再也顾不得这些,只想将那个蛰伏在暗处的人揪出来,狠狠拷问一番!
“轻霄!给我出来!”
她站在天光墟的正中心,厉声大喝。
天光墟的生意正到了一天中最兴隆的时分,商贩们停止了交易,愕然回头看着她——不少人认得她是原重楼原大师的未婚妻子,却在此刻手里握着剑,对着天空喊话,状若疯癫。第二块绮罗玉出世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腾冲,这个玉石市场上的商贩即便没有交过定金,也大都接到了请帖,打算七日之后去赴那个隆重的喜宴,此刻看到苏微如此行径,不由得令所有人骇然,窃窃私语。
大喜之日还没到,这个女人莫不成就疯了?
“轻霄!出来!”
她握着剑,大喝。
然而连喝三遍,四周寂然,轻霄居然没有现身。
苏微剑指天空,语气森然:“怎么,不敢出来了?你们到底在那个池塘里下了什么东西?为什么重楼忽然病得那么重!给我听着,你们不赶快把他的病治好,我就立时杀到月宫,去和灵均好好理论一番!”
听到“月宫”“灵均”等字,天光墟上人人变色,顿时噤口,再也不敢议论半句。事情居然涉及拜月教——滇南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个女人,居然对灵均大人如此大不敬,难道是真的疯了吗?
声音散去后,半空依然寂静,只有满集市的人愕然相望。
苏微没想到轻霄居然会龟缩不出,提起的一口气无法放下,满腔的愤怒和不解无处发泄,清啸一声,握剑掠起,惊鸿似的围着腾冲府掠了一圈——然而,轻霄没有出现,甚至连拜月教的其他下属都杳无踪迹。那些人,仿佛从未在腾冲出现过一样。
只是短短两天,为何忽然所有人都消失了?莫非是拜月教出了什么事?
她心下暗惊,更加焦急,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玛……玛!”
忽然间,耳边传来了蜜丹意的呼喊。她点足在屋脊上,看着那个缅人小女孩赤着脚,在街道上飞奔,语气带着哽咽:“玛!你去哪儿了?!”
苏微心下一惊,连忙掠下地来:“我在这里!”
蜜丹意收足不住,一头撞上了她的膝盖,抬头看到她,忍不住抱着她的腿失声大哭:“快!快来!大稀……大稀他……”
“他怎么了?”
苏微心里一沉,眼看蜜丹意哭得说不出话来,断然反手将她抱起,一刻不停地往竹楼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