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害怕了。”
杨柳往床内挪,拿着蒲扇给睡着的小外甥打风,轻声说:“我现在胆子可大了,不怕黑不怕鬼。”
“咱姐俩说说话。”
但也多是杨大姐说,杨柳侧躺着听,现在的事对她来说是六年前发生的,不论是人还是事,她都记不清。
“小妹,你想寻个什么样的夫婿?等我回镇上了帮你相看着。可惜你姐夫年纪大了,他相熟的兄弟也都成了婚。”
“唔……我也不晓得。”
杨柳嘻嘻哈哈,“寻个长得好的吧,毕竟我长得挺美。”
上辈子她大姐给她在镇上寻摸了个家里条件不错的男人,就是又黑又矮,她不情愿,奈何男人相中了她,之后搅和了她好几桩相看的亲事,一直到被害死,她的亲事还没定。
“男人不讲究皮相,要的是他能挣钱养家。”
上辈子这句话她不知听了多少,杨柳捞起搭在肚子上的旧被单往头上一蒙,“睡觉睡觉,你明早还要早起赶路回去。”
杨大姐拿蒲扇拍她一下,想着还没音信的事,也就没多说。她嫁的男人比她年长六岁,之前有过两门亲事,俱是婚前女方或病或伤退了亲事,这才让她一个农家女能嫁进家有锦帛的商人家。不然一个有两家绸缎铺子的男人,哪会娶一个陪嫁无半亩地的乡下姑娘。
清亮的月色透过罩了粗纱的窗子照进来,蒙在脸上的棉布单子滑了下去,白皙的脸蛋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十六岁的姑娘,亭亭玉立,身姿婀娜。
杨大姐手上摇蒲扇的动作不停,二丫头上有兄姐,下有打架厉害的弟弟,从小没哪个二流子敢招惹她,哪知道她们的长相是普通的农家汉子养不住的。
*
天边刚露鸭蛋青,鸡窝里的公鸡就扯着嗓子不要命地叫,妇人开门给它们撒了把粮食,绑了绳索的水桶扔进井里,屋顶的烟囱冒出青白的烟雾,猪圈里的半大猪崽听到声哼哼。
“他爹,昨天二丫头打回来的猪草还剩半筐,你给倒进猪圈里。”
蹲在院子里磨砍刀的老汉含糊应了声,起身往猪圈走去,见猪槽里的水浑了,拿了靠在猪圈上的秃扫把头跳进猪圈。
“娘,我爹呢?”
杨柳抱着忘性大的小外甥往灶房走,“炖肉了?味儿可真香。”
杨母拍了拍手,“席哥儿来,姥姥抱。”
又说:“让你爹去给猪喂草,他不在猪圈?”
杨柳已经看到人了,她转身出去,小步跑着去井边舀水给老汉洗手,脆生生问:“爹,昨晚人可救回来了?”
老汉唔了一声,抬眼盯了她一瞬,粗声道:“救回来了,村长在管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杨柳瞥他一眼,“我就问问。”
老汉没说信不信,只哼了一声,手往衣摆上一擦,继续去磨有些卷刃的砍刀。
饭快好了,天边也泛了白,其他三个男人闻着饭香慢吞吞从屋里出来。
杨母和杨柳抬了满满一筐菜从大门外进来,她问女婿:“大庆,还没睡好吧?这天儿就是早上这会儿最舒服。”
“睡好了,昨晚睡得早。”
大庆抱起他儿子时忍不住扶了下腰,他也就来丈人家才干些重活,这两天又是挑担子又是在田里弯腰插秧,身上没一块儿肉是不酸疼的。
“娘,这些菜又是给我们带走的?我们在镇上也不缺菜,你们留着自己吃。”
“你家没种菜,吃的都要拿钱买,咱家种的多也吃不完,你们带走也省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