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钰死死的盯着顾诏好整以暇的样子,眼睛里隐隐有血色冒出。他李钰在县城里面,一直以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什么时候吃过那么大的亏,非但在派出所里面呆了好几天,甚至于回家之后还挨了老一顿暴打,让他这段时间都不敢抬头出门。后来经过多方面打听和张平原的些许谈话,才知道有人背后打小报告阴了他一把,而这个打小报告的,就是县城官场里已经有点小小名气的顾诏。以李钰的见识,若不是顾浩然狗屎运搭上了平国新,那顾诏敢在他的面前翘尾巴?不想活了!
但顾诏现在也有了叫板的本钱,别说张平原短时间内不敢对顾浩然伸手,就算是书记刘静安,恐怕也不会对顾浩然声色俱厉。这些事情李云看不透,却是张平原平日里的嘱咐。
慢慢的,李钰嘴唇咧开笑容,伸手把面前的凳子往后抽出,一屁股坐下去,若有所指的说道:“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听说最近你顾诏也有点麻烦啊,把自己姘头的饭店拿下来送人,还送给同嫖的人,真是风格高尚,佩服佩服。不过这这位……哈哈,怎么称呼你们俩的关系呢,就算是亲戚吧。你这位亲戚,好像跟道上的人不清不楚的,把你拉下水可就太有意思了。”
李钰这一开口,完全没有一点**子弟的特征,把那乱七八糟的事情直接摆在了桌面上。若是有些心机的人,仅仅掠过一句两句就足够顾诏难堪的,可李钰却偏偏说得这么仔细,仿佛这事是顾诏最大软肋似的。
顾诏面色不变,依旧保持淡淡的笑容,摆摆手说道:“传言而已,不足为信。”
就这么一句话,就颇有四两拨千斤的味道,让李钰后面的嘲讽话顿时没有了使力的地方。李钰满心的不痛快,心里说着你小子的爹也是个副县长,怎么就没有一点副县长家孩子的脾气?我都这么说你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反驳,就不知道怒骂,就不知道拿碗碟砸我呢?就这么一句“传言而已,不足为信”就想把我打发了?我这里还有好多招式等着你呢,你怎么就不顺杆子跟我对上呢?
“顾诏!”李钰猛然一拍桌子,冷笑道:“你少跟我装!你小子前段时间摆我一道,这一次我一定要玩死你!别以为把平国新弄来了,我就怕了你!”
这可就是赤果果的宣战了。顾诏没想到李钰吃了一次亏还敢这么嚣张,就差指着顾诏的鼻子告诉他,明日酒店的事是他搞出来的了。顾诏淡淡一笑,依然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我本来就没想到让你怕我。”他伸出手扣了扣桌子,微笑道:“李钰,多大岁数了,还玩这种争风斗气的事,有意思么?”
“你怕了?”李钰斜着眼睛,得意的叼上一根烟。
“怕?”顾诏呵呵笑了起来,伸出食指放在面前,冲着李钰轻轻摇晃了两下,略带嘲讽的说道:“我既然敢用游**,就不怕别人抓小辫子。李钰,有些事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李钰冷哼不已,正想再说句狠话,却突然发现顾诏的眼睛中藏着几分他老子张平原才有的深沉,让他心中陡然一凛,想起张平原曾经告诫过他,顾诏这小子没事别去招惹,不是李钰这个道行的人能够招惹的。就是因为这句话,李钰憋了一肚子火:跟张越动手打架的人,道行还能深到哪里去?就算是刚刚见面的时候,他心里还对顾诏充满了不屑。可就是顾诏这个眼神,却让他感觉有种面对他老子那一类官员才有的压迫。
压迫?李钰自嘲了一个,随即冷笑道:“说出来又怎么样?今天我这话就放在这里了,你顾诏要是不对我端茶认错,我就往死里搞游黑子,到时候你能不能保住自个儿,我可就不好说咯。”
李钰的这些手段和威胁,听在顾诏耳朵里面反而非常好笑。既然知道了明日饭店的事并非全国扫黑行动的预演而是李钰使出的手段,顾诏反而沉静了许多。经验主义害死人,他要不是知道全国大行动就要开启,也不会那么着急上火。现在好了,顾诏的心思一定,便好整以暇的耸耸肩,悠悠的说道:“黑子那人有些事是做得不地道,既然李公子想要帮我教育教育他,我还是很欢迎的嘛。”说着,他还鼓了两下掌。
李钰看着顾诏这幅风轻云淡的样子,只气得七窍生烟。你丫的有没有听我说话,我都说的这么明白了,这次往死里整你,你以为我只是拿游**玩玩呢?我李钰哪里有那闲工夫跟小喽啰置气?
“顾诏,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李钰冷笑道:“今天你是说什么都不低头是不是?”
顾诏轻轻点头,嘴角挂上一丝和煦的微笑,看在李钰眼里说不出的怪异:“我记得上次彻查的时候,关于麻棵叶的来历,还有个尾巴来着。”
“草!”李钰粗话吼出,猛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顾诏骂道:“小子,给你脸不要脸,还在这里威胁我来了,是不是?那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这次我跟你死磕,看你先进去,还是我先进去!”
顾诏也霍然站起,眼睛眯了眯,冷冰冰的说道:“李公子,有时候说话,不要太自信了。”说罢,顾诏从口袋里掏出五张大团结往桌子上一扔,径直向外走去。
按照顾诏的猜测,本来认为这次李钰请客,大概是张越要走李钰的关系,然后跟顾诏和谈,希望通过顾诏向岳海歌和顾浩然透过消息去,不要紧抓着张震不放,能从宽就从宽。可看李钰这个样子,好像就是专门威胁他来得,这让顾诏暗自摇头,李钰可当真没有从张平原手中学到个皮毛。这种人若是成为顾诏的敌人,顾诏都有些不值了。
张越正端着茶壶走到院中,看到顾诏走出来,疑惑的问道:“顾公子,你这是……”
顾诏摆摆手,转过头向外走去。就在顾诏转头的瞬间,张越的嘴角微微扬起,仿佛带着得意的味道,被顾诏敏锐的察觉到了。
出了醉春风,顾诏肚子咕咕直叫,看了看头顶的太阳,他冷笑一声,直奔汽车站而去。
张越的脾气,顾诏知道,一开始便表现出卑躬屈膝的样子,才会让顾诏产生错觉,认为他有求于自己。可是经过刚才与李钰的针锋相对,又看到张越嘴角那诡异的笑容,顾诏顿时感到,今天李钰跟自己见面,有些不简单。
等到顾诏离去之后,张越急匆匆的跑进屋里,发现李钰正哼着港台歌曲,单手在桌子上惬意的打着拍子。张越不敢打扰李钰,将茶壶轻轻放下,坐在了一旁。
“走了?”李钰停住歌声问道。
“恩,走了,看样子气得不轻。”张越回答。
“小毛蛋孩子,还想跟我斗?”李钰将茶杯往前一放,张越连忙给他倒上。
轻轻啜了口茶水,李钰轻声说道:“我老爷子没看错,这小子城府也够深的,死活不跟我硬碰硬。我说张越,你上次是怎么跟那小子对上的,我看他这个脾气,也不是跟人打架的主啊。”
张越摇摇头苦笑道:“鬼知道,这小子这些天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
“哦?”李钰点点头,说道:“难不成以前是扮猪吃虎?可他既没有后台,又没有票子,他又能怎么装?”说着,李钰的眼睛眯了起来,仿佛碰到了极其好玩的玩具一般。
张越见李钰不说话,沉默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道:“李少,我叔叔的事……”
李钰哼了一声,淡淡的说道:“张越,我都跟你说过了,他只不过是你的叔叔,自己没有把握好陷进去了,这事谁都帮不了他。再说了,就算是能帮,也不会帮,平国新是纪委书记,谁敢到他面前求情去?放心,只要有我在,这县城里面你还是该怎么干就怎么干。”
张越一脸的为难,李钰哈哈一笑,指着桌子上的钱说道:“别想那么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你叔叔无力回天,以后你李哥自然会帮衬着你,这县里还有人敢不给你李哥面子么?赶紧的,这是那小子留下的钱,要几个好菜咱们喝点。”
张越琢磨琢磨李钰的话,确实透着那么点道理,叔叔只不过是个招商办主任,跟人家县委副书记的公子比起来,叔叔也是不敢惹的。既然叔叔进去了,自己以后就要靠李钰混饭吃,自然要言听计从了。
两人在这里吃吃喝喝不说,顾诏那边却停下了脚步。他越想越不对劲,脑海中总是浮现张越诡异的笑容,这笑容让顾诏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也不再去汽车站,转了个弯走向游**家里。
游**洗手之后,每天两顿饭不管多忙,都要陪着老娘吃,所以顾诏到达之后,正好看到游**正穿着围裙,站在院子中炒菜。
“老游,蹭顿饭。”顾诏收拾好心情,笑着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