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书瑾用平缓的声音说:“萧少爷究竟多大的能耐我不知,不过那日晚上他并非是寻乐而去,而是寻找丢在玉花馆的玉佩,却不曾想撞上了刘全。”
话说到这,她稍稍停顿,降低了声音凑近吴成运,小声说:“此前刘全断了手臂从海舟学府退学一事??x?并非偶然,他那条手臂是被萧矜动手砸断的,所以前日他们在玉花馆撞见之后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刘全出言不逊激怒萧少爷,这才惹得萧少爷下令砸楼,砸出了刘全转运官银一事。”
吴成运与陆书瑾少说也坐了十来天的同桌,这还是头一次听她一口气说那么多话,且表情有几分未见过的生动,吴成运迷惑了,“当真?”
“自然。”
陆书瑾又坐回去,咬着包子不再说话。
“这么说……”吴成运喃喃道:“他是误打误撞发现官银一事?”
陆书瑾耸肩,表示不知道。
这吴成运也不知道整日在瞎琢磨什么,上回他趁着天色没亮甲字堂没人来翻萧矜的书时,陆书瑾已经隐隐觉得这人不对劲了。
仔细一想,自打与吴成运认识以来,他口中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围绕着萧矜的,此人目的不明但绝不单纯,坏与不坏倒是另说,但她在心中必须暗暗提防。
吴成运像掩饰什么似的又问了些其他的,陆书瑾回答得都很含糊,其后甲字堂人逐渐变多,吴成运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上课钟还没敲,乔百廉突然而至,站在门口将陆书瑾唤了出去。
陆书瑾一见到他,就想起前日测验作弊被抓一事,心里还是紧张的。她无意识地抠着指头走了出去,低声道:“乔院长日安。”
“你随我来。”
乔百廉神色一如既往地温和。
陆书瑾心中忐忑,知道乔百廉要给她惩罚了,虽说他态度温柔,话里话外都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但当众被抓,萧矜被罚她也不能免罚,就是不知会罚什么。
乔百廉将陆书瑾带进了悔室,方一进门,就看见一伸茶色衣衫的萧矜正坐在悔室中唯一一张椅子上,将头歪在椅靠上,长腿伸直搭在桌边,要多放松就有多放松。
“像什么话!给我站起来!”
乔百廉凶道。
萧矜睁眼瞥来,目光在陆书瑾的脸上短暂停留后便站起身,拖着慵懒的腔调,“乔伯,我早膳都没吃,刚出来就被你抓到悔室,我是我们家嫡系独苗,我饿死了我爹指定伤心。”
此前萧矜在外头或是陆书瑾面前挨乔百廉的训时,还会站得板正低着头,做出认错的老实模样,现在却不肯装了。
他像是刚睡醒没多久,眉眼间还挂着惺忪睡意,头发稍微有些随意地用乌木发簪束成马尾,一些碎发散落下来,有股江湖儿郎的肆意。
乔百廉没好气道:“一顿不吃饿不死你,你给我站好!”
萧矜微不可查地叹一口气,来到陆书瑾边上站好,两人这么一立,一高一低的差距骤然明显。
乔百廉缓了缓神色,对陆书瑾道:“先前我与其他几个夫子仔细商与过,对于你们二人前日测验作弊一事的处罚已经定下,就罚你们二人从甲字堂搬出,暂去丁字堂学习,还要在学府南墙处清扫落叶五日。”
他看陆书瑾低着头,模样有几分可怜,又道:“书瑾,你若表现得好,还是有机会回到甲字堂的,莫要气馁,就是少与这个混小子往来。”
萧矜不乐意了,“这怎么还能当着我的面说这些呢乔伯,我也会伤心的。”
乔百廉瞪他一眼,“赶紧滚蛋。”
萧矜早就想跑了,冲乔百廉做了个揖礼,便转身出门。
乔百廉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陆书瑾,又说了些去了丁字堂也不可放松学习之类的鼓励话,让她不要太过在意在哪个学堂念书。
其实陆书瑾并不在意,只要不将她赶出海舟学府,其他什么惩罚都是可以接受的,在哪个学堂念书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乔百廉这番苦口婆心的安慰和鼓励,到底还是让她心里高兴的。
乔百廉关怀的眼神,总让她翻出藏在记忆身处,那声音都快要模糊的祖母的脸。
站着听了许久,乔百廉说累了,这才让陆书瑾离去。
陆书瑾揖礼出门,刚走到檐廊拐角处,就突然看见拐角另一边有个人,正倚着墙站,她猝不及防被惊了一下,停住脚步。
定睛一看,发现是早就离开的萧矜。
萧矜约莫是等得有些不耐烦,眉间笼着一股子隐隐的燥意,看见她后站直身体,眼睛先从她脸上扫了一圈,而后问:“你今早,为何不喊我?”
陆书瑾迷茫,“我走时,看你还在睡觉。”
“你早膳吃的什么?”
萧矜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仿佛就是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