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湍急,山间啸声不止。
沿着曲砻江一路向上,两岸不乏仅容一人行走的茶马古道,一面是临江悬崖,一面是千层岩壁,行道上还经常有野生虫蛇爬行。
崎岖又危险的山道让城里人望而兴叹,但兄弟俩常年行走山间,对此面不改色。
直到午时,哥俩才离开难走的茶马古道,正式进入了德格县的地界。
次仁所在德格县中学并不在县城内,次仁先将吉珠送到了德格县第一小学,办理好了入学手续,才情绪沮丧的离开。
至于次仁为何情绪沮丧,只因为吉珠临别时的一番话……
“阿哥,阿姆在咱们离开时说,让我每周日去你寝室检查你的零花钱用度,要我一定要记好你花钱的账目,绝对不准你去校外上网!”
……
吉珠踽行在久违的学校里,心中却并无太多波动。
按老师的说法,吉珠的性格过于腼腆、害羞。其实真实的来说,吉珠的性格是孤僻与怕生。与那种孤高自大的人不一样,吉珠虽然孤僻,但这却不是他本身的意愿。他性子温吞,说话总要一字一句的说清楚,导致谈吐慢悠悠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这种性格尤为麻烦,一起做游戏还得分精力照顾,让自己的游戏时间减少,这是他们不能忍受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吉珠他是住校生。就读德格县第一小学的学生,大多是德格县地界的孩子,80%来自县城,剩余的大多是德格县周边的,对于贫穷的德格县来说,即使每日早起两三个时辰赶山路,也不愿意花那个价格去住校。
其实白玛拉珠也不愿意花住校的钱,但没办法,普马乡离德格县太远。整个德格县地界,虽然小学也有不少所,但离普马乡最近的小学就是县城的学校。白玛拉珠深知学习对孩子的重要性,所以即使是要花大笔住校钱,也要送孩子读书。
说起住校,不得不提吉珠所住的地方。整个德格县第一小学只有不到十人是住校生,所以根本没有学生宿舍一说,几乎都是花钱寄住在教师家里。而吉珠寄住的家庭,正是他们班的班主任邓老师家,同学都怕吉珠晚上给邓老师打小报告,这才让吉珠越来越被孤立。
明早就要正式上课了,吉珠赶紧背着自己的行李回到邓老师家中。
“邓老师好!”吉珠见到老师第一面,赶紧鞠躬问好。
“瞧瞧,咱们的小吉珠一个学期不见,竟然比老师还白了。”邓晨慧一脸笑意的看着吉珠,对于这个寄住她家学生,她是非常喜爱的,话不多又懂事,学习又是班里的前茅;这样的学生,哪个老师不喜欢?
吉珠自小皮肤就白,而且尤为奇特的是,居住在高原的百姓由于日日迎风,空气干燥,紫外线照射又强烈,脸上都是起壳龟裂的。吉珠却从小到大,脸上从没开裂过,皮肤嫩的跟婴儿一般;若不是脸颊上两朵飘飞的高原红,谁都看不出吉珠是出自高原的藏民。
“我听校长说,你还是准备跟着一班?”邓晨慧眉间有些担忧,虽然吉珠成绩拔尖,但毕竟落了一学期……“唉,这样吧!如果有不懂的知识,晚上来请教老师。”
吉珠虽然没有五年级下册的教材,但脑海里关于语数外的知识却在不停的延伸,从小学的知识一直延伸到了大学所能获得的极限,至于超出大学范畴的知识并不是没有,而是被莫名的雾气屏蔽,吉珠对此倒是无所谓。因为吉珠此时也不过才看完初中的知识点,而且很多的知识还没融会贯通。
吉珠笑着谢过,便在邓晨慧的示意下,先进屋里去收拾自己的房间。
刚进屋,吉珠便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等吉珠整理好床铺,也没发现香味从哪里来。吉珠好奇的查了查脑识(脑海里知识的简称),才了解到这香味来自于院子里的槲寄树。
院里的槲寄树,吉珠曾听邓老师说起过,这是她从帝京带来的树苗,等到槲寄树开花后,她也差不多该结束支教生涯。
吉珠愣愣的看着院子里槲寄树上,串串的圆形红花,心里飘过一丝疑惑,槲寄树开花了,邓老师会离开了吗?
邓晨慧今年二十八岁,毕业于国内的顶尖学院水木清华,是整个德格县第一小学学历最高的一位教师。五年前邓晨慧因为西部对口支教,来到了这里,本来只想支教一年,可最后不知怎的,一教便过了五年。
晚饭时分,邓晨慧因为吉珠的到来,做了好几样精致的菜式,吃的吉珠一脸油星子。
“接下来的一周,会对五年级的知识进行一个全面的复习。这是个好机会,你可要好好听着,弥补上个学期的错失。”邓晨慧吃过饭,一脸严肃的对吉珠说道,“可别像过去那样,成日成日的发呆发愣。”
“呃……好吧。”吉珠瘪了下嘴,其实他发呆时也在学习啊,而且学的东西还是初中的知识……不过他不敢说出来,脑识里学习知识,别人肯定会以为他是神经病的。
邓晨慧看着吉珠那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瞧你这不情不愿的样子,老师这也是为你好。虽然你很聪明,但毕竟一个学期没来上学了,而且普马乡的情况我也知道……你在那里想必也没有太多时间学习,既然来了学校,一定要抓紧机会,不要虚度了这美好的时光。”
“还有,你以为这一周的复习是没有代价的么?这周复习,下周就要进行测验,而且这个测验还关乎着班级划分。想要继续待在一班,你就要抓住这次复习的机会,有不懂的也好请教任课老师。”
邓晨慧得到满意答案后,才放一脸无奈的吉珠离开。
等回了寝室后,闻到窗外飘进来的槲寄花香时,吉珠才想起,他似乎忘了问邓老师的去留问题……
“唉,算了。去留无意,都与我无关,我只要好好学习,以后让阿姆和阿哥过得比现在好就行了。”
第二天一早,六年一班的同学见到端正的坐在讲台边的吉珠时,皆频频侧目。虽说如此,但也没有人上前与吉珠说话。
毕竟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孩,经过一时的惊讶,回过神后又没心没肺的和同桌、好友说起假期见闻。
一时间,教室一下就热腾起来。直到第一堂课的老师到来,教室才安静下来。
吉珠的座位非常特殊,因为他个头小,才一米四不到,又受邓晨慧的照顾,便在讲台边单独设了个座位。这个座位,被班里的同学戏称为“vip头等座”。
虽说能最近距离的接受知识,但每天都会沐浴在粉笔灰、唾沫星子之下……
“上个学期听说他家没钱缴费,辍学了。没想到这学期又回来上课了,不过他能跟上学习进度吗?”一天下来,这是所有任课老师心中的担忧,毕竟学生的成绩关系了他们的奖金,不过这担忧才上眉头,便消散开来:“无论他跟不跟得上,反正一周后有分班测试,到时候成绩没上去的话,他也待不了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