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侍女只得将媚蕊松开,并解开了她身上禁制的穴道。我松了一口气,未曾想此事就如此算数了,只不过提及君少将一些生活小事,就换了我们两条性命,难道,林美人所提的‘那人’当真就是君少将。可是,他那个时候,的确是一名男子啊,而且是一位百战沙场碎铁衣且略有些粗鲁的男子。我自是记得他身披银甲,手持长剑,箭指千军的模样。宁王就这眼光?也太差了吧?我把手指甲狠狠地掐住了手心,才让自己竭力忍住脸上不露出些微的古怪神色,把一切看成平常,绝不能暴笑了出声,只在脸上做了黯然伤神的模样,仿若如宁王一样,感同身受,共同缅怀着君少将的死。此举更是换得宁王一阵唏嘘,他又叫人备了酒上来,将那琥珀酒一杯一杯地往喉里灌,我只得脸上黯然之色未褪,给他一杯杯地斟着酒,只是有时候手有点儿抖啊抖的,有时候要皱了眉用袖子掩了嘴低咳两声,我的动作,自没引起旁人的注意,都以为我感冒未好,绝不会认为我在躲着偷笑。忽地,他一把握着我端了酒杯的手,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怨恨过本王?”我斟酌迟疑半晌才道:“这个,妾身那时不过为他治过一两次伤而已,他自不会跟妾身说什么,只不过,以妾身看来,像他那样光明磊落的男儿,自不会背地里说王爷什么的。”不自觉地,我把那男儿两字说得尤其的响。我是多么想提醒他啊。他便醉眼朦胧地道:“是啊,既便心里多么恼恨本王,他也不会失了方寸,你知道吗?本王最欣赏他的,便是这一点了……”我暗自好笑,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说半点这君少将的坏话的,不管那君少将是什么人,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就行了,便附和着他道:“是啊,对妾身这样的人来说,他便如星辰朗月了。”想不到这话便让宁王有些怒气:“你告诉本王,你们这些女人,是不是老拿他和本王比……”这可让我大开眼界,我想不到无论何时都镇定自若,冷静似冰的宁王,居然会失态到在意这些小问题?看来凡牵涉到君辗玉的,都足以让他失态。那倒是真的,北疆民风开放,无论男女皆能骑马狩猎,就仿如我,不也能驾驶鹿车?那个时候北疆的年青少女,一见到宁王和君少将,未免会芳心乱跳,私底下的比较,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便吱唔道:“王爷自有王爷的好,君少将么,对人略亲切一点……”“我就知道,就知道,壮士们私下里的议论,他的笑容能融化所有人的心,就连本王,本王……都……”他一连‘都’了两声,又灌了一口酒入肚,头咚地一下垂下了,终靠在桌上睡了过去。想不到这王爷喝醉了酒,全没有往日的威严,竟纠结起当年这些小事来,我暗叹一口气,心想,今日这一关总算过去了,只希望他看在我与君少将略有交情的份上,在以后的日子里,便会顾及到这一点。墙边的镜子映出我的人影,又是纤纤弱质的模样,那如出匣宝刀一般的神情,自是不见了踪影,我自是提醒自己,如此的神情,任何时候,再也不能出现在脸上了,我……现在……仅仅只是花凝昔而已。那一日,我醒来之时,只感觉天昏地暗,乱发在脸上轻扫,抬眼一看,小七摇晃着我的肩膀:“你哭啊,哭出来啊,哭出来就好了……”我拂开了他的手:“小七,帮我倒一茶杯,嘴里的血腥味儿味道不好。”他的目光茫然而心痛,跪了下地:“属下求您了。”我站起身来,负手而立,望窗外那一抹白云:“小七,你看那窗外白云,时消时涨,时淡时浓,世上万物莫不如此,既是军人,便要见惯生死,两军作战,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我方兵士既受损失,下次再讨回便是,若有了仇恨,复仇便是。”小七哽咽不能出声:“可他们是您的……您的……”我自己倒了一杯茶饮了入口,淡然道:“所以,我便要他们以牙还牙。”小七接了我手里茶杯,望了茶杯一眼,终失声痛哭:“将军……”茶杯跌了落地,溅起满地茶水,却是红色。那块青砖地板瞬间变得殷红。……经过这番变故,到底让林美人终收敛了起来,让她不再找我的麻烦了,而宁王显见也对我客气了很多,虽则每一次叫了我去,话题绕来绕去,总绕到了君少将的身上,我只得绞尽了脑汁的回忆那君少将的喜好,既不能说得太过了,让他追问不休,也不能说得莫名其妙,让宁王产生怀疑,如此对话,让我感觉实在幸苦,不过这么一来,倒对太子那边交了差,媚蕊回去,带来了太子的赏赐,自然就是调治我寒症的药物了。只不过宁王那里,却越来越难应付了,也不知道他为何记忆力那么的好,有时我只是精神恍惚略说错了一点,便让他抓住了破绽,问个不休:“你前些时候不是说他喜欢吃辣的吗?”我只得圆慌:“因为他身体受伤,爷爷便叫他禁口,所以,到了后面,他便吃得少了。”更让我感觉不可思议的是,凡我所说的君少将喜欢之事,他总要尝试一翻,此刻,他便红肿了两瓣嘴唇,吸着气,饮着酒……那自然是辣的。更比如说,我告诉他,其实君少将私底下不喜欢黑色军袍的,说过如若他领军,以后便叫将士们穿上红艳似火的军袍,行军起来,远远的天边便如飘来一束火烧云,更有夺人气势,哪里知道,他便叫人制了无数件红袍来,合府侍卫一个发了一件,一个个打扮得如娶了新媳的新郎官,衬得个个脸色黑中带红,却也叫我暗自生警:可不能再胡说了。如此反复再三,便让我感觉,和宁王聊天是一件极痛苦的事,可却避无可避,简直没办法避,只得拿了一件事反复地说,以期望终能让宁王厌烦了,不再叫我,可期望却永远只是期望,对君少将之事,无论大小,重复又反复,他总是那样兴致勃勃……过了几日,太子与昌王便又前来拜访,宁王自是又准备了歌舞相贺,我如今是宁王身边出现最多的姬妾,称得上得宠的吧,自是有幸陪在了他的身边,只要他不老问我君少将的种种喜好,其实,这种待遇,我倒是挺愿意的,因为如此一来,便多了很多的机会。离我的目标,是不是更近了一点呢?这一次他们兄弟相聚,却多了一个不速之客,便是那墨子寒了,初一见墨子寒的时候,我绝想不出,这个沉默的少年,便是被朝廷上下称为妖孽的男子,他有极其俊秀的面容,容颜和三位皇子相比,更多了一份如玉般的皎洁,他端坐于下首,当真如一方墨玉,沉静温和,这倒是一位稀客了。三位皇子相聚,无舞不成宴,这可没我什么事儿,自是擅舞的林美人的事了,自从知道我与君少将的交情之后,宁王当真对我宽厚了很多,知我不擅舞,也不擅女红等等一切姬妾应该擅长的,便也由得了我,林美人一曲《盘鼓舞》,以足音击鼓,她在鼓上翩若惊鸿,宛如飞鸟,看着众人止不住的赞叹,让太子又重复了那句话:“皇弟,此等美人送了给你,我可是后悔了。“墨子寒这个时候却站起身来,向三位皇子道:“见美人在鼓上翩若惊鸿,臣也一时技痒,也想为殿下们助助兴……”太子忙道:“这怎么行呢,您可是父皇的宠臣,如被父皇知道……”此话一出,昌王到底年青,脸上便微露出了讥色,低咳一声,装作喝酒,而宁王,则手指发白,差点把酒杯捏碎,显是由他的父皇联想到自己,父子相承,恶好相同,他心中便不期然地便升起几分罪恶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