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魏程,&rdo;袁荆说,&ldo;我妈今天早上走了。&rdo;葬礼魏程沉默了一下,说:&ldo;你也别太难过了。&rdo;&ldo;我有些后悔。&rdo;袁荆拿着电话,靠着墙:&ldo;我妈一直以来都太辛苦,有时我甚至觉得,要不是我们三个,我妈根本不会走得这么早。曾经有一阵子,她找到了可以托付的对象。不过弟弟激烈反对,自杀过,不回家,我每天都要去各个网吧找他,将他拖出来。那个时候,我竟然也有些抵触,没有试着让弟弟接受,却去跟我妈谈了谈,说弟弟还小,别用这种事刺激他,我妈哭了,说她想错了,做错了。我现在回想起来,非常后悔,真的……非常非常后悔……&rdo;这些话,袁荆没对任何人说过,一直在心里,像是一根刺,伤口已经很深,却从未向别人展示过。他就这样,一直和魏程说着话,说了很多尘封的,甚至连袁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还记着的一些陈年往事。他将自己生活的轨迹一年一年地道出,直到困意上来,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ldo;我睡了&rdo;,将电话攥在手里,倒在床上。那边,魏程似乎在道着晚安,袁荆&ldo;嗯&rdo;了一声,也没挂断电话,就趴在枕头上闭了眼。可能潜意识里其实是希望在睡着之前都有魏程陪着,袁荆自己也不知道。第二天,魏程打来了电话。他告诉袁荆,他已经在袁荆家乡的这座小城了。袁荆吃了一惊。魏程说:&ldo;泰国和中国,距离又不远。&rdo;顿了一下,又说:&ldo;我在你身边,你大概会好过一些。&rdo;于是袁荆将魏程接回了他的家。按照袁荆家乡的惯例,去世的第三天上午举行葬礼。袁荆妈妈的朋友并不多,来参加葬礼的甚至有很多都是生病期间从来没有去看望过的。她们看着遗体,窃窃私语。&ldo;天哪,怎么成了这样,可真是一点都认不出来。&rdo;&ldo;被癌细胞侵蚀过的,就会这样,又黑又瘦。&rdo;&ldo;她这一辈子,可真够命苦的。&rdo;&ldo;可不是么……&rdo;袁荆站在一边,不怎么想去应付这些所谓的&ldo;朋友&rdo;,倒是魏程一直在帮着打发。有人看着面前这个气场明显不同的男人,好奇心又再次发作:&ldo;你是这家的什么人?&rdo;&ldo;我?&rdo;魏程转头看了看袁荆,轻轻一笑:&ldo;干儿子。&rdo;&ldo;她怎么会有干儿子?&rdo;对方想要刨根问底。&ldo;这个啊,&rdo;魏程又说,&ldo;我和这家的长子关系很好。&rdo;&ldo;哦……&rdo;袁荆一直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多亏了魏程代替他与参加葬礼的人寒暄,他才得以最后看看母亲。母亲死的时候不瞑目,双眼一直睁着。医生宣布抢救无效的时候,她的身体已经有些僵了。袁荆试着合上她的双眼,却没有做到。母亲临去之前一定做过一番努力的挣扎,为了她的三个孩子。袁荆在心里进行了最后的告别,在心里留下这最后的影像,直到仪式结束。他知道,之后,母亲就永远也不会在面前出现了。火化的时候,魏程也跟着从吊唁厅进了火化场。按理说,只有亲属才可以参加这个最后的仪式。妹妹和弟弟用眼神询问了袁荆。袁荆看了看魏程,轻轻点了下头,于是妹妹和弟弟就也没多说什么。依据袁荆家乡的习俗,遗体入炉之前要由长子将烧制的瓦盆摔碎,意为岁岁平安。一声脆响之后,殡仪馆的人看着袁荆,说:&ldo;从来没见过摔得这么碎的,家中今后一定可以没灾没病。&rdo;袁荆笑了笑,没想到一身肌肉还有这个用处。晚上,魏程和袁荆睡在一起。魏程从后面抱住袁荆,在他耳边问:&ldo;累么?&rdo;袁荆摇摇头:&ldo;没事。倒是你,中午的酒席也是你一直在打点着,谢谢了。&rdo;&ldo;跟我说什么谢?&rdo;魏程用脸蹭着袁荆的头发,&ldo;我只怕你有事。&rdo;袁荆嗤笑了一声:&ldo;我这么大一个人,能有什么事?&rdo;&ldo;是不会怎么样。&rdo;魏程又抱得紧了一些,&ldo;只要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还有我呢。&rdo;袁荆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愣了半天,才终于说出一句:&ldo;……睡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