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虚掩的。
他知道她此刻应该就在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在等着他。
和他好了后,她就应他的要求,搬到了他的房间里,每天晚上都乖乖地在那张大床上,等着他回来。
他回来的时候,要是她醒着,她会下床跑向他。要是回来晚,她睡着了,再被他发出的动静弄醒,她就会坐起来揉着眼睛,嘴里嘟囔着几点了。
他的手就这样停在了门把上,一个人,在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走廊里,立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进去,转过身,慢慢的踱到大楼梯对过去的那个小厅,脱下上衣外套,撕开紧紧箍了他脖颈一晚上几乎让他透不出气的衣领口子,坐了下去。
黑暗中,红色烟头明明灭灭,天快亮的时候,徐致深头靠在沙发背上,朦朦胧胧,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他,笑吟吟地捉住了他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掰开他的手掌,伸出她一只白嫩的指,用指尖,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一下一下地写画着。
&ldo;坏o&rdo;。
徐致深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下睁开布着血丝的眼睛,坐直了身体,飞快地看了眼窗外。
天快亮了。
他下意识地摊开那只手掌,低头看了一眼。
手掌里什么都没有,但梦中那种被她指尖涂画时仿佛沁入骨子里的划触之感,此刻却仿佛依然在停留在皮肤之上。
他感到自己心脏砰砰地跳的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他忍不住用力捏了一捏手掌,从已经坐了半夜的沙发上起来,手伸向面前的烟盒,想再抽一根烟,发现烟盒里面空了。
咽了一口干燥疼痛的仿佛就要冒火的喉咙,他起身来到开了一夜的窗前,站了片刻,忽然,楼下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和清着嗓子的走路声。
早起的德嫂已经起来,进了厨房。
很快,她也就要醒了。
徐致深闭了闭目,长长吐出一口气,忽然转身,弯腰抄起沙发上的外套,快步下了楼梯。
&ldo;嗳,徐先生,这么早……&rdo;
德嫂听到客厅的脚步声,出来就看见他朝外走去的背影,惊讶地叫了他一声。
徐致深没有停顿,径直出了客厅大门,朝外大步而去。
车开在空荡荡看不到一个人的黎明前的街道上,迎着涌进车窗里的已经带了初秋凉意的晨风,他去往昨夜他刚回来的那个地方。
&ldo;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rdo;
并不十分应景,模模糊糊地,在他的心里,浮出了这么一句话。
……
张效年直到中午才睡醒,被一个姨太太服侍着起了身,叫人都出去后,仰在太师椅上,两手揉着印堂,睁着还带宿醉的眼睛,看向对面的徐致深,目光里带着慈爱:&ldo;致深啊,他们说你一早就来了,等了已经半天了,什么事这么急啊,非要立刻见我?&rdo;
徐致深身上衣物已经整整齐齐,领口也扣的严严实实,在张效年的目光注视之下,说道:&ldo;督军,昨晚督军宣布的事,还请收回成命。&rdo;
他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十分沉稳。
张效年坐起了身,正用茶壶盖捋着新泡好的还浮在茶水上头的几撇茶叶,手一停,视线透过手背,看向对面的徐致深。
&ldo;此话怎样?&rdo;
片刻后,他不动声色,慢慢地喝了一口浅绿色的龙井,将茶盏放了下去,才开口。
&ldo;督军对我一片栽培之心,甚至要将掌上明珠许我为妻,我原本应当甘之如饴,但考虑过后,还是不敢应下督军的这片美意,恳请督军收回成命。&rdo;
张效年起先是不敢相信的,盯了他片刻,眉头皱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油光光的脑门,仿佛突然明白了,指着徐致深:&ldo;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做了我张效年的女婿,被人在背后指点,说你是靠裙带发达,是不是?&rdo;
他显得有点气恼。&ldo;我呸!谁他娘的敢要是这么说你一声,被老子知道,立刻枪毙!致深,你完全不必顾虑,你的本事,有眼睛都能看得见!就算当年没有我张效年,你也绝不会混的比今天要差!不必担心!大丈夫行的正坐得直,怕什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