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夕抬起头来,拨动算盘的手也停了?下?来,“芹娘今儿忽然发动了?,恰巧她娘家人这会儿去?别处走亲戚,是没法通知了?,夫人她们晓得了?,便过去?帮忙。”
周梨听罢,算着时间是差不多了?,“过去?也好,左右在这州府里也没有?一门亲戚,常去?走动也使得。”
莫元夕听了?这话,问起她:“那姑娘可要过去??”
周梨瞧了?瞧自己一身沾了?泥水的衣裳还?没换下?来,摇着头:“罢了?,我明?早去?瞧吧,这会儿都要天黑了?,到那头怕是天彻底黑下?来,我也帮不得什么忙,过去?也是麻烦人。”
不想这等到晚上戌时三刻了?,还?不见元氏她们回来,周梨有?些不放心,只喊了?香附套上驴车去?瞧一瞧。
只喊莫元夕和杜屏儿她们几个看好家
。
这一路急匆匆到正方脸家这边,只见院里灯火通明?,来给她开门的是高秀珠。
见了?她有?些吃惊,随后?不等周梨问,便道:“芹娘有?些不大好,刚才寻了?些老参片给她含着,只盼着早些将孩子生出来。”
“这都一天了?,请了?哪里来的稳婆?找大夫了?么?”
周梨问着,心说不是白天就发动的么?这会儿还?没生,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情才好呢!
周秀珠只跟着她一起往那产房去?,一边回着,又说找了?大夫来,但都是男人终究是束手无策,到底还?是要看芹娘自己。
元氏这会儿在里头,周梨听着了?她的声音,想要进去?,却叫周秀珠一把给拽住,“你莫要进去?添乱了?,屋子里已经?挤了?好些人,她嫂子和老娘都在呢!”
周梨这才从?窗户纸里看着里头好些个人影晃动,方止住了?脚步,只是看着那窗户紧闭着,便要伸手去?打开,“这里头许多人,个个都守在她跟前,怕是气儿也难通畅。”
周秀珠想拦,说怕这早春寒气还?重,凉了?产妇,可周梨却动作?已经?快了?一步。
不多会儿,里头除了?芹娘母亲婆婆她们的声音,总算是传来了?芹娘微弱的叫喊声,周梨这才发现没见着正方脸,“阿平哥呢?”
“他去?请旁的大夫了?。”
周秀珠那里答着,想着自家在这边已经?瞌睡的安之,便与周梨说道:“你一个小姑娘家,也不懂得什么,在这里是帮不上忙的,你将若素他们姐弟两个先带回去?吧。”
周梨的确是帮不上一点忙,反而是听着芹娘那痛苦的叫声心颤颤的,正要应着,却又忽然改口道:“阿平哥哪里去?请大夫?我说不如把小韩大夫请来靠谱些。”
周秀珠早前也这样想的,可是一想到小韩大夫年纪小,虽是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这千金一方怕是没接触过。
可这关于性命的事情,周梨已经?先做了?主,这会儿喊了?香附去?接小韩大夫。
香附赶着驴车,倒也快去?快来。彼时正方脸重新?请来的郎中正从?产妇里出来,摇着头一副不愿意?多讲话的表情,将正方脸吓得脸都白了?,只差没有?跪下?同他磕头求救命。
可那大夫生怕这芹娘大小都死在床上,到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只摆着手道:“你莫要跪,也当老朽我今日没有?来过吧。”
然后?背着医药箱子便匆匆走了?。
只留下?那红着眼眶的正方脸呆呆站在门口。
芹娘的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大抵也是想听听大夫的话,却没料想到竟然会是这般结果,也是满脸含泪。
她见正方脸那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只伸手拍了?拍正方脸的肩膀,“阿平啊,这都是芹娘的命,不怪哪个,她嫁到你这里来,亏得你母子俩悉心照顾着,也算是得了?一阵的好日子过。你就放……”
芹娘母亲没再?继续说下?去?,哽咽着蹲下?身,然后?嚎嚎大哭起来。
周梨见着他们这般的光景,劝什么话都是无用的,只朝小韩大夫托付道:“来都来了?,且进去?瞧一瞧,若真是没法子,那也只能是认了?命。”
她也有?些害怕,虽然晓得生孩子是女人脚踏鬼门关,但是想着鲜活的芹娘就此要销香玉殒在跟前,这种死亡跟天灾时候的那种猝不及防的死亡是不一样的。
这样的死就像是拿了?一把钝刀,在脖子上一点点的抹,让人又痛却又没有?办法阻止。
并不似天灾时候那样,根本?就不给你一点感?受死亡的机会就帮你结束了?性命。
这样的煎熬,使得整个院子都处于一种恐怖的死寂中,元氏和正方脸的老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只留了?稳婆和小韩大夫在里面。
那里也静悄悄的,安静到能让周梨清晰地听到芹娘那微弱的喘息声音。
她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所?有?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终于是芹娘的母亲先绷不住,痛声哭起来了?,“我的儿啊!你这如此苦命,老天爷你不公?平啊,怎叫我儿受这般苦楚,不如将我的命收了?去?,给我儿一身轻松吧。”
她哭得凄惨,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这一哭,芹娘的嫂子也哭,正方脸和他老娘这会儿倒是没有?哭,却开始跪在院子里,朝着那灰白色的月亮拜,又是朝着西天佛祖的方向磕头。
想是见他们这般六神无主,芹娘的母亲倒是得了?几分神志,只抹去?了?眼泪,喊着正方脸,“阿平,去?把我给她出月子穿的新?衣裳拿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