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里抓着一只杯子,动作戛然而止。
他佝偻着脊背,缓慢回头,梦呓般呢喃道:“你……说什么?”
那侍卫跪在地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的大着胆子抬头,重复道:“晟王殿下回宫了,此刻正在御书房候旨。”
皇帝听得一阵一阵的发愣,脚下步子蹒跚了两步。
“陛下!”陶任之连忙上前搀扶。
皇帝昨晚本来是先在安排给萧樾设局的事,一直没睡,下半夜刚要休息,又查出了他的熏香被人做了手脚,于是当场暴怒,直接天翻地覆的折腾起来,现在算下来,已经有整整两天一夜没合眼了。
他本身的身体状况就不容乐观,这时候脑子里的思维都不怎么清楚了,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发虚。
陶任之一边扶着他,一边问道:“皇上,要传太医么?”
皇帝挡开他的手,自己站着,又甩了甩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再次转头,目光阴测测的盯着那个侍卫道:“晟王怎么回来的?”
显然,不是被抓回来的。
那侍卫道:“晟王爷自己拿了令牌入宫,直接去了御书房求见。彼时太子殿下正带着几位内阁大臣在理政,问他什么事,他却说自己被人陷害,急于讨要一个清白。太子殿下毕竟是王爷的晚辈,虽然知道陛下在养病,但确实……所以就让奴才过来问陛下一声,此事要怎么处理?是您过去?还是……让晟王爷先回,改日等陛下龙体康泰之后再召见。”
皇帝听了这话,就听了笑话一样的讽笑出声:“他没跟太子说是什么事吗?”
那侍卫道:“晟王爷说一定要请陛下过去做主,不过奴才过来之前偷偷跟知情人打听过,据说是晟王爷被身份不明的人掳劫出宫了,还险些遇险,这事情不小,怕是……拖不到明日去了。”
宫里现在到处都在传,晟王有谋逆之意,纵容自己的手下闯宫杀人,皇帝已经直接将他做逆贼处置,下了圣旨叫御林军追捕,甚至于封锁城门的消息已经传到九城兵马司了。
按理说,不管怎么样,这晟王殿下此时都不该自投罗网的回来的。
可是——
萧樾他就是这么有恃无恐的回来了?
昨天晚上的毒,皇帝心里早就认定就是萧樾下的,再有今天坏了他的事,解救萧樾出宫的那伙人,他也只当是萧樾的。
现在萧樾回来了,不管他是做了何种安排,又是出于何等的目的,在皇帝看来都是理解不了的。
但显然,萧樾敢回来,就必然是有图谋的。
“好!他肯露面,总好过让朕天上地下的到处去找他!”心里略一斟酌,皇帝勉力的站直了身子,咬牙切齿道:“摆驾御书房,朕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是!”陶任之一边挥手打发了那侍卫下去,一边快步出来,叫了宫女进去伺候皇帝更衣,又忙着安排辇车。
御书房这边,萧昀本来是在替皇帝看奏折的,本来这两天北燕的使团就要离京,再加上也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必须要赶着商议的,他其实没叫人过来,可就在傍晚时分,内阁的五位阁老就约好了一起来了。
他们这些人,自然都是被萧樾哄来的,萧樾让人分别去他们当值的衙门传信,只说要商量后天沉樱离京时候的仪程。
大胤遣嫁皇女去北燕和亲,代表的就是大胤的脸面,严格说来,确实是各种规制都要仔细揣摩安排的,几个人是不知道萧樾已经被皇帝扣在宫里的事的,所以谁都没有怀疑,直接就进宫来了。
而他们前脚进了御书房,才刚跟萧昀表明了来意,萧樾就到了。
萧昀当然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被他这皇叔摆了一道……
可是萧樾的事,虽然暂时还没闹到街头巷尾去,宫里却已经早就跟着炸开了锅,几位阁老进宫这一路上也听了个大概,这时候再说没这回事?这是把人都当傻子耍吗?
何况——
现在宫里盛传的是晟王萧樾谋逆,先是毒害皇帝,后又勾联党羽,杀入皇宫救他逃走了……
这样的大事,也不可能撇了内阁,让他们全部当不知情的去装聋作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