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一阵,倒也清醒过来,擦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过来了?”
谢秋道:“你不是给我发了消息,要见一面嘛,我就打电话到你家去,你妈接的,说你不在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听声音就有点不对劲,我就来找你了。对了,之前借你的钱,现在还给你。”
十五万的债务谢秋还了十八万,另外三万直接给的现金,她说道:“就当是我和你赔罪的钱吧,毕竟借了你的钱,好几年都没音讯,搞得和诈骗犯一样的。”
苏妙露满脸泪痕笑了,打量着谢秋,她比上次见面时憔悴了许多,眉头紧锁不开,整个人像是上海的梅雨天,总有种郁气难散的憋闷感。苏妙露不愿说自己的事,便小心翼翼道:“你公司现在很忙吗?”
谢秋抿了抿嘴,苦笑道:“我的公司早就倒闭了。我的同学兼合伙人还拿着账本跑出国了,留下一屁股烂账给我。我这两年几乎都是忙着找人和还钱,和过街老鼠似的,所以也不敢主动联系你。”
苏妙露一惊,急忙道:“那你现在的债务还清了吗?如果你急着要钱,就不要先还给我,我现在手头还不紧。”
“没事,我把债还清了。我上个月拿到一百五十六万的现金。这笔钱你就收下吧,多出来的两万,你就让利息吧。”
苏妙露愈发紧张,一把抓过她的手,问道:“你怎么忽然有这么多钱。你该不会去卖肾了吧?”
“你放心,卖肾卖不了这么多的。”
“你不要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没有抢银行吧?”
谢秋摇摇头,倦怠中夹杂些无奈,自嘲道:“要是有抢银行的缜密计划和执行力,我创业也不至于失败啊。”
“你也没有制毒贩毒吧。”
“没有。”
“那你这钱哪里来的?”
“我妈给我的。我外公留给她的房子拆迁了,拆到三套,卖掉一套,也就把我欠的钱还清了。剩下两套收租金。”
苏妙露仔细瞥着谢秋的神情,道:“那也挺好。”
“是挺好的,就是我的自尊心死了。”谢秋苦笑道:“很荒唐吧,我拼尽全力读书,用尽手段找出路,想尽办法就想让我妈过好日子。结果,她什么都不用做,却让我过上好日子了。”
“许多事情还真是难以预料啊。”
谢秋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是啊,我小时候总以为成功最要紧的是努力,现在反而觉得最要紧的是运气。”
苏妙露心中雪亮,明白如今的处境,谢秋有许多不甘心的地方,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就揽着她肩膀,刻意逗她高兴,软着嗓子撒娇道:“我们出去吃饭吧,正好我也没吃晚饭。”
谢秋点头,说道:“好啊,出去吃,你接下来准备出去租房子吗?”
“估计是这样了。”苏妙露叹口气,说道:“我爸刚才打了我,他们估计很生气了。我也不想回去,说实话我觉得我没错。”
“”到底发生什么事?”
苏妙露犹豫片刻,忍不住还是和盘托出,从潘世杰刻意泼的脏水,到徐蓉蓉一家的饭局争吵,再到与柳兰京的温哥华之旅,最后落在父亲的一记耳光上。她喃喃道:“我真的做错什么了吗?”
“按道理,你是没有错的。潘世杰请你吃饭,出于礼貌,你是要去的,他和你调情,你不理睬他的,已经是表明态度了。你表妹一家指责你,你回击,说得这么不客气,确实不合适,但是他们也让你丢了工作了,错还是在他们。至于那个有钱少爷,他单身,你也单身,发生什么都正常,再说你们也没发生什么。他妈妈雇佣你,也没让你做什么有失尊严的事,实际上就是想调查调查他儿子,你不过是拿钱谈个公费恋爱,顺便做私家侦探的活。”
“那我爸爸怎么这么生气?他从来没打过我。”
“我说了,于理,你没有错,于情,别人觉得你错了,你就是错了。你长得美就是错。你回头朝人笑一笑,街上十个男人,有十一个是觉得你对他有意思。这些男人的老婆就要在心里骂你。一个男人谈过许多恋爱,别人说他是风流浪子。一个女人谈恋爱太多,什么坏话都帮你编排上的。以前我和你读书的时候,我就听人说你为校外的小混混打胎了。你父母肯定听过更多这种传言,觉得你就是给人当妓女,自然就生气了。你现在知道尤三姐是怎么死了?很多事情不是你问心无愧就没事的。”
“那我应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过好自己的生活最重要,先出去吃饭。顺便和我说一下,那个有钱小少爷长得怎么样?”
苏妙露做沉痛状,说道:“挺好的,不过阳痿。”
苏妙露与谢秋吃饭时,收到了柳太太的消息,约她明天再见上一面。她咬着嘴唇胡思乱想,觉得柳太太应该不至于这么神通广大,知道她私下里诽谤柳兰京阳痿。再联系柳兰京听到这话时,一副无可奈何的脸,苏妙露忍不住面露微笑。
谢秋见苏妙露放下手机,对着盘子痴痴发笑,便问道:“你不至于吧,吃个牛排就高兴成这样子。你多久没吃肉了?”
柳太太这次约苏妙露在一间画廊碰面。私人场馆,平时不是办展览的时候,并不对外开放。大门是锁上的,苏妙露由一位年轻秘书从偏门带了进去。画廊里空旷,她站在门口,远远就看到了柳太太在一副油画前站着。柳太太赏画的神情似乎很专注,苏妙露不便打扰她,就悄声走过去,也抬头学着她的样子,细细打量面前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