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怀揣着怀里的那双鞋,她便有些犹豫要不要送到宁四娘那儿去,又自取其辱一回。
谁知忽地撞见徐妈妈,&ldo;哟,戴嫂子这是去哪儿呀?&rdo;
戴大嫂只得上前打了个招呼,又把棉鞋拿给她看,&ldo;这是我亲手做的,只不知你们太太喜不喜欢。&rdo;
&ldo;做得这样好,怎会不喜欢?走,给太太瞧去。&rdo;
一路拉着戴大嫂进来,正巧宁芳姐妹两个都在宁四娘跟前,逗刚穿了新鞋的安哥儿和宁萍学走路呢!
眼看两小的脚上,穿的那样小小鞋子都无比精致,戴大嫂心中更虚,却又不能不拿出来。
原打算好了再受一回冷遇,谁知宁芳拿着鞋却是啧啧称赞。
&ldo;这样细密的针脚,又纳得这样厚,可是费了老功夫了。祖母,快换上试试。咱们不会做鞋,就伺候您穿鞋吧!&rdo;
宁茵当了真,果然和姐姐一左一右,两个小丫头就服侍着给宁四娘换了新鞋。
站起来走走试试,宁四娘只觉十分妥贴,忙让人把鞋收起来,&ldo;可收仔细了。这会子还不到时候,回头天冷了我可是要穿的。&rdo;
戴大嫂这才松了口气,又惭愧的道,&ldo;家里也没什么好布料,做的也寻常,要不您拿着赏丫鬟婆子吧。&rdo;
宁四娘却道,&ldo;这样好鞋,我可舍不得拿来送人。你没见我那大孙女已经盯上了么?若是她能穿,只怕早拐跑了!&rdo;
众人听得皆笑,宁芳便拉着戴大嫂坐下,追问起来,&ldo;嫂子怎么知道我祖母的鞋子有多大?&rdo;
戴大嫂这才微红着脸道,&ldo;乡下妇人,没什么本事,只好学几样粗活罢了。这做鞋的手艺,还是小时我奶奶教我的……&rdo;
话匣子拉开,彼此的关系就渐渐拉近了。
虽然知道戴家大概的情形,但听戴大嫂自己说来,又是一番滋味。
等戴大嫂走了,宁芳笑着悄悄问祖母,&ldo;您还要看看么?&rdo;
宁四娘嗔她一眼,&ldo;小鬼头!&rdo;
但心里却已把戴良列作备选。
至于杜赫,放着口头婚约不去履行,甚至为了怕招人非议,都不愿给女方一个准话。就算这并非他本人的意思,可这样的人家,宁四娘却也是万万不会拿来祸害人的。
不是嫌弃他们势利,而是不喜他们明明做着势利的事,却还要维持虚伪的脸面,这就让人厌恶了。
倒不如做个真小人,总好过伪君子。
※
金陵东南,舟山群岛附近。
一场大雨过后,幽蓝幽蓝的海面上,破云而出的夕阳,豪气万千的将万倾碧波尽镀上一层金红外衣,美得波澜壮阔。
跛着脚的老马走上甲板,长长吸了口雨后清新的空气,感慨,&ldo;可算是要回岸上了,这些天在海上荡着,人都快熏成咸鱼了!等到了金陵城,三爷您可甭拦着我,让老马去找宁家那小丫头,若不折腾着她烧几个小菜,可不能把咱们这么不容易才得到的番薯给她!&rdo;
那立在栏杆边的男子,着一袭月白锦袍,半披着墨玉般的乌发,通身上下除却一根碧玉腰带,竟无任何佩饰,端的是低调无华。但那通身的风流贵气,却是堆着金山银山也学不来的。
虽身形略显清瘦,年龄也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略显几分稚气,但天生骨子里上位者的尊严,就如夕阳下的金光,九天里的清霜,让人不敢逼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