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开门时,她正坐在床上整理要发朋友圈的照片。他站在那里,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那个孟修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他像是在等待她发号施令,她明知如此,却偏偏不紧不慢,自顾自忙碌着无所谓的琐事。
等到乔帆抬起头,孟修已经坐在沙发里发了很久的呆。
他长着充满欺骗性的皮囊,光凭借外貌,多半都会对他产生和蔼可亲、温柔周到的印象。然而恰如丛林猛兽,越是颜色鲜艳越危险。
相反的是,乔帆倒清楚自己并非善人长相。她望着他,直到他徐徐看过来,率先向她粲然一笑,她相信有不少男女会受到蒙骗,就像她这一刻也萌生动摇,即便知道他或许是刻意为之,仗着她吃这套来卖弄可怜。
乔帆想,她又不吃亏。
四目相对,她说:“你过来。”
他甚至没有丝毫诧异,这一点才更令人不爽。孟修作势摩挲了一下手臂,这种要退却的感觉能很巧妙地吊人胃口。“我刚吃了糖。”他的答复是这个。
听起来似乎毫不相关,但真正接触时,尽管是权当作试探的草率相贴,立刻就已经豁然开朗。
甜的东西竟然这样的甜。
乔帆补充:“你好像很少觉得自己狡猾。”孟修已经走近,俯身,贴近她唇角,用真假难辨的谦卑态度回复:“很荣幸为你服务。”
她尽可能拿出逼供的强硬姿态,他间隙中流露出的珍视令人恍惚。孟修调情时,常常会惹得乔帆害怕。他吻她的手指、手肘和下颌角,与来势汹汹的温柔不同,动作却老老实实维持在不会让她退缩的地步。
乔帆没有后悔,只是模模糊糊觉得自己或许将要后悔。她是潮湿而明亮的太阳,本该照不到他阴冷的巢穴。
孟修并不继续下去。
他倒在她身畔,仿佛受了伤,奄奄一息,彻底动弹不得了。
乔帆盯着他,本来聚精会神在打量,孟修蓦地睁开眼,把她吓得又是推搡又背过身。她说:“别看我,会不好意思啊。”
他声音里隐匿了笑意,将脸贴在乔帆后颈,用初中生谈恋爱才会有的黏糊劲呼唤她:“乔帆。乔帆。乔帆。”
她厌烦被动只是一瞬间,翻身坐过去,他本来就是濒临死亡的士兵,此刻除了投降并无其他打算。她按住他,浅而单纯地把脸压下去。刚刚洗过头发,水珠滴落他额头,随即落入他眼眶。
但在说话之前,她感觉他的手指轻轻触摸她手背,随即穿入她的指缝。孟修的声音响起来,像湖边的芦苇轻轻扫过水面。
“我都没有赢过你。”他在说。
乔帆没仔细听,她正回过头,去看敞开的窗外的海。
夜里有海风,浪涛阵阵。她挺直上半身,长久而安静地瞭望,不知不觉地感叹说:“真好啊,好温柔的声音,我好喜欢这种时候。好喜欢好喜欢,喜欢得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