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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他们转身一看。人群旁边站了个陌生人‐‐中等个子，黑头发，鹰钩鼻子，丰满的红嘴唇，黑眼睛，犀利的目光。

&ldo;可怕。&rdo;那人重复道。

这时主任已经在一条钢架橡胶凳上坐下来‐‐为了方便，这种长凳在花园里到处都有。但是一见到那陌生人，却立即跳了起来，伸出两手，跑了上去，露出了他的全部大牙，满脸堆笑。

&ldo;总统!多么意外的幸运!孩子们!你们在想什么呀?这就是总统;就是穆斯塔法&iddot;蒙德福下。&rdo;

中心的四千间屋子里四千座电钟同时敲了四点。喇叭口发出了并非出自血肉的声音：

&ldo;前白班下班。后白班接班。前白班下班……&rdo;

在去更衣室的电梯上，亨利&iddot;福斯特和条件设置中心主任助理见了心理局来的伯纳&iddot;马克思便相当不客气地背过脸，避开了那个名声不好的人。

微弱的嗡嗡声和机器的轻微滴答仍震荡着胚胎室里猩红的空气。班组交替着，一张张红斑狼疮似的面孔被一张张红斑狼疮似的面孔代替着;传送带永远带着未来的男人和女人庄重地向前运行。

列宁娜&iddot;克朗轻快地向门边走去。

穆斯塔法蒙德福下!敬着礼的学生们眼睛几乎要从脑袋里蹦出去了。穆斯塔法&iddot;蒙德!驻晔西欧的总统!世界十大总统之一，十个总统之间的那些……而他却坐下了，就在主任旁边的长凳上坐下了，他还要呆一会，要呆，是的，实际上还要跟他们说话……直接从权威那里听到，直接从福下的嘴巴听到。

两个穿虾褐色的孩子从旁边的矮树丛里出来，用惊讶的大眼睛望了望他们，又回到他们树叶丛中快活去了。

&ldo;你们全都记得，&rdo;总统用浑厚低沉的声音说，&ldo;你们全都记得，我估计，我们的福帝那句出自灵感的美丽的话：历史全是废话。历史，&rdo;他慢吞吞地重复道，&ldo;全是废话。&rdo;

他挥了挥手;仿佛是用一柄看不见的羽毛弹子掸掉了一些微尘。那微尘就是哈喇帕，就是迪尔底亚的乌尔，一点蜘蛛网;就是底比斯和巴比伦;诺索斯和迈锡尼。唰。唰‐‐俄底修斯到哪儿去了?约伯到哪儿去了?本庇特、释迦牟尼和耶稣到哪儿去了?唰‐‐叫做雅典、罗马、耶路撒冷、和中央王国的古代微尘全都消失了。唰，原来叫做意大利的地方空了。唰，大教堂;唰，唰，李尔王柳、巴斯噶的思想。唰，激情;唰，安魂曲，唰，交响曲;唰……

&ldo;今天晚上要去看感官电影吗，亨利?&rdo;命运预定局局长助理问道。&ldo;我听说阿罕布拉的那部新电影是第一流的;有一场熊皮毯上的爱情戏，据说非常精彩。熊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清清楚楚。最惊人的触觉效应。&rdo;

&ldo;因此就不给你们上历史课。&rdo;总统说。

&ldo;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到了……&rso;主任紧张地望着他。有一些离奇的谣言，说是总统书斋的一个保险箱里藏着一些被禁止的古书。《圣经》，诗歌‐‐究竟是什么，福帝才知道!

穆斯塔法蒙德红红的嘴唇讥讽地一瘪，迎着他着急的目光。

&ldo;没有问题，主任，&rdo;总统口气略带嘲讽，&ldo;我不会把他们败坏了的。&rdo;

主任惶恐了，不知如何是好。

觉得自已被人藐视的人就该摆出藐视人的样子。伯纳&iddot;马克思脸上的笑带着轻蔑。熊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清清楚楚，的确。

&ldo;我要去看看，把它当回事来做。&rdo;亨利&iddot;福斯特说。

穆斯塔法&iddot;蒙德往前探出身子，对他们晃着一根指头。&ldo;你们要是能设法体验一下就好了，&rdo;他说，那声音把一种奇怪的震颤送进了听众的横膈膜，&ldo;设法体验一下自己有一个胎生的母亲是什么感觉吧。&rdo;

又是那肮脏的字眼。这一回他们却连做梦也不会想到笑。

&ldo;设法想象一下&lso;一家团圆&rso;的意义吧。&rdo;

他们努力想象了;但显然毫无成效。

&ldo;你们知道&lso;家&rso;是什么意思吗?&rdo;

他们都摇头。

列宁娜&iddot;克朗从她那阴暗的红色小屋往上升了十七层楼，从电梯出来后又往右拐，然后沿着长廊走去，打开了一道标有&ldo;女更衣室&rdo;的门，钻进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满是乱七八糟的胳臂、胸脯和内衣裤的环境里。热水像洪水一样往一百个浴盆里唰唰地倾注，或是汨汨地流走。八十个真空振荡按摩器正在咝咝地、隆隆地响，同时搓揉着、吮吸着八十个曼妙的女性的晒黑的结实的肉体。每个人都放开了嗓子在讲话。组合音箱里的超级短号独奏悠扬动听。

&ldo;哈罗，范尼。&rdo;列宁娜对占有她旁边的挂衣钉和衣箱的年轻妇女说道。

范尼在换瓶车间工作，她也姓克朗，但是因为行星上二十亿居民只有一万个姓，这种偶合不太令人吃惊。

列宁娜拉下了拉链‐‐短外衣的拉链，双手拉下连着裤子的两根拉链，再拉下贴身衣裤，就往浴室走去，鞋袜也没有脱。

家，家‐‐几个小房间，一个男人、一个随时受孕的女人和一群不同年龄的娃娃住在一起，挤得透不过气。没有空气，没有空间，是一个消毒不彻底的牢房;黑暗，疾病，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