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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第1页）

&ldo;好，好，我去买！&rdo;

&ldo;吕布&rdo;抓起面袋和粮票粮本出了门一摸兜站住了，只剩下九个钢镚儿和一张五元的票子，进城时带来的全部积蓄花得只剩下这一张。他不是财主，只不过释放就业后省吃俭用攒了几十块钱，没想到维持这个家真不易，单是饣胡口还好说，孩子的医药费简直没有底。小老板不但不给钱，还回来搜刮，那包裹里没准就有自己花钱买的粮食。花了这张票子，连回慈渡劳改农场的路费都没了。但是肚里咕噜噜一阵阵响，饭总是要吃的。他进了粮店，一毛一斤的棒子面要了二十斤，又上副食店买了两个酱疙瘩头。手里攥着找回的两块多钱，心里凄凄惨惨，不知花完这些钱，以后怎么办。

进了门，刚笼着火坐上锅，就听得院子里咔咔地皮靴响，竹门帘唿地一扬，一阵风拥进五六个戴着红袖箍提着大棒子的汉子，嚷嚷逮逃犯。&ldo;吕布&rdo;以为他们走错了门，忙说：&ldo;这里没有逃犯。&rdo;

&ldo;你是哪儿来的？&rdo;

慈渡？慈渡是劳改农场，你不是犯人会上慈渡？逮的就是你！好几个人一起吆喝，&ldo;吕布&rdo;不知该听谁的，紧着解释：&ldo;我已经就业了，这次请假回来的，报了临时户口，居委会知道！&rdo;

&ldo;居委会那帮老娘儿们懂个啥？让你这国民党特务钻了空子。亏得这家户主觉悟高，没有包庇你！捆上！带走！&rdo;

双手被别到背后，一根粗绳套上腕子。&ldo;吕布&rdo;心里一闪：小老板叫来的！这帮二愣子连副铐子都不趁，肯定不是公安局的人，准是非正规的造反派，不能跟他们走！他两手一使劲，挣脱了绳套，胳膊肘正好撞向左右两边的小肚子，两个大小伙子立刻捂着要紧部位蹲了下去。

&ldo;喝！这牛鬼蛇神那么猖狂！大伙儿一起上！&rdo;

玩票时练过的功此刻用上了，&ldo;吕布&rdo;两只手一自由可就不那么老实。屋里砰砰啪啪，桌掀椅翻，他撂倒了一个猛扑过来的莽汉，抽身往门外蹿去。

&ldo;别让他跑了！&rdo;

一根粗大的大棒兜头盖脸砸了下来。

&ldo;吕布&rdo;听到的最后一个声音是一个女孩子恐惧的尖叫：&ldo;叔叔‐‐&rdo;

鸡窝十六（1）

游大夫背着药箱往女劳教队走去，远远听见一片歌声：

&ldo;……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rdo;

接着就吼：

&ldo;下定决心，

不怕牺牲，

排除万难，

去争取胜利！&rdo;

她便停下脚步，等大队人马出工再进去。

唱语录歌，背语录，是皮队长来后的&ldo;新节目&rdo;。以前都是在出工和晚点名前，由队长念一段语录。皮队长认为这样做不够，&ldo;政治空气太薄弱！&rdo;规定每天晚点名时教女囚一首语录歌，第二天早晨和下午出工前练唱。女囚中不乏金嗓子，歌声相当嘹亮动听。皮队长虽然年轻，却是警校高材生，红卫兵的小头目，唱语录歌跳忠字舞都拿手，自是当然教练。她人长得标致，又有文化，一来便把方队长和三王队长比了下去，只是手下狠一点，葡萄园里两巴掌就扇掉九斤黄两只牙。后来细心的老母鸡发现她右手食指上带着个乌黑的寸把宽的&ldo;戒指&rdo;，吃了一惊，对九斤黄说：&ldo;你太没眼力见儿了，这主儿练过擒拿，还戴着铁护指。惹她？你能好得了？&rdo;

九斤黄吓得缩着脖子一声不吭。几天后，女囚们全看见那只&ldo;戒指&rdo;了。每逢皮队长带队出工，连头上长角浑身是刺的女混混儿都变得倍儿老实。方队长虽然不赞成打人，但是看到皮队长的震慑作用也不禁暗暗点头。

等大队往稻田走去，游大夫招呼小郎：&ldo;别关门！&rdo;

自从领了药，每星期有两个上午鸡窝组不必出工，等游大夫来打针。这又是&ldo;鸡&rdo;们一大特殊待遇，许多不知深浅的女囚相当羡慕：多舒坦！少出半天工！&ldo;鸡&rdo;们也很得意。但是过了十天半个月，她们个个头晕恶心心慌，都不愿打这个&ldo;破针&rdo;了。哪能由得了她们？这些药是容易奔来的？不肯打针想找死？方队长大训一通，不顶用。最野的九斤黄竟敢推倒游大夫，一支宝贵的针药掉在地下摔得粉碎。最后皮队长来了，双手叉腰一言不发站在号子门口，乌黑的大戒指发出瘆人的光，众&ldo;鸡&rdo;不吃眼前亏，立刻乖乖地伸出胳臂挨扎。

此刻，游大夫进了号子，环视周围，都躺着扮林黛玉，便拉长嗓门说：&ldo;真不知好歹！卖&tis;买来了脏病，免费给你们治还装腔！倒是烂死了难受还是打针难受呀？&rdo;

没人动弹。

&ldo;再不起来，就请皮队长，今天是三王队长带队！&rdo;小郎在一边帮腔。

一个个唉声叹气爬起来。游大夫心想：难怪她们，九一四和铋剂反应确实比青霉素大。不过亏得这种药，瞧！澳洲黑腿裆里的溃疡都快收口了。她一把揪过澳洲黑：&ldo;伸出胳膊来！&rdo;

臂弯处针眼累累，游大夫找不到静脉血管，纳鞋底似的戳进去又拔出来。后来找到了，但戳的是个旧针眼，澳洲黑疼得大叫一声，吓了游大夫一跳：&ldo;嚷什么嚷？再捣乱针头儿折在里边，就得把你这条胳臂截下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