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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匠见端木回春走神，疑惑地看向冯古道。冯古道眨了下眼睛，道：&ldo;这里离西羌只隔着几座山，未免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快走吧。&rdo;莫琚嘀咕道：&ldo;既回到了中原，还有什么夜长梦多？他们还会追过来不成？&rdo;冯古道意味深长道：&ldo;世事难料。&rdo;端木回春一惊回身，转头看冯古道，他却移开了目光。这几年随着魔教势力一步步扩张，在睥睨山方圆几百里之内已经找不出一家与魔无关的武林门派。因此，冯古道与端木回春等人回程一路顺畅无阻。花匠送他们至睥睨山势力范围内，便启程回京城坐镇。当冯古道、端木回春与莫琚出现在山脚，便看到贾祥带着魔教大队人马守候。&ldo;明尊！&rdo;贾祥一个箭步冲上来，双目紧张地打量了冯古道一圈，确保他安然无恙之后，才转头对端木回春道：&ldo;端木长老辛苦了。&rdo;端木回春道：&ldo;有劳贾长老记挂。&rdo;贾祥点点头。虽然端木回春是最晚加入魔教的长老，但整个魔教只有他们俩是常年镇守睥睨山总部的，端木回春对魔教付出的点点滴滴都在他的眼里，心里对他的评价自然不同于他人。冯古道道：&ldo;山中安好？&rdo;贾祥道：&ldo;皇帝派人来周围试探过几次，不过最后都灰溜溜地回去了。&rdo;中间过程自是不必多说。冯古道与他边聊边往山上走。端木回春跟在他们身后，耳边听着熟悉的魔教日常事宜，双目看着睥睨山熟悉的景色，原本悬浮在半空的心小心翼翼地落了下来。莫琚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ldo;端木长老这几日一定要好好补补身子才是。&rdo;端木回春回神道：&ldo;莫长老也是，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rdo;莫琚道：&ldo;我习惯了，倒是端木长老，去西羌一圈，人都瘦成竿了。&rdo;比端木回春更像竿的贾祥闻言不悦地回头道：&ldo;难不成一个个都像猪一样才好看？&rdo;莫琚道：&ldo;年轻人，双颊有肉才好看。&rdo;贾祥道：&ldo;端木长老哪里没肉？我看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刚刚好！&rdo;端木回春难得被人这样评头论足，尴尬道：&ldo;大约是昨夜没睡好，所以气色不佳。&rdo;他将源头推到气色上，倒暂时堵住了两人的嘴巴。冯古道回过头来，问道：&ldo;端木长老还有什么心事放在心里，难以入眠？&rdo;端木回春垂眸道：&ldo;大约是惦记魔教的枕头了。&rdo;莫琚哈哈笑道：&ldo;这有何难？一会儿你只管去睡，我叫人守住你的房门口，保准没人打扰。&rdo;端木回春道：&ldo;多谢莫长老。&rdo;从睥睨山一路向上，魔教明岗纷纷出来行礼，暗哨依旧潜伏在暗处，不动声色。7979、绝不放手（六）回到无回宫，莫琚果然派了十几个人守在端木回春房间四周。端木回春原不想如此兴师动众，但又不忍辜负好意，便由着他们如旗杆似的一根根插在门窗周围，映下一排排的影子。本以为劳心劳力数月，好不容易回到熟悉的环境中，他定能卸下心头重担，美美地睡上一觉，但在床上辗转反侧两个时辰，眼睁睁看着那一排排的影子因天色的关系渐渐模糊融入黑暗之中后，端木回春不得不承认，纵然床笫间俱是熟悉的气息，他还是失眠了。长夜静极。一轮清月悬于半空，皎洁的月辉将周遭的淡淡星芒都比了下去。端木回春站在无回宫突出山崖的长廊边角上。这里的月与绝影峰的月相似又不相同。绝影峰的月大而亮，仿佛伸手可得。无回宫的月清而虚，永远有那么一截可望不可即的距离。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随即是箫声。夜凉，月凉，箫声更凄凉。沉重而舒缓的乐声犹如云雾制成的钩子，轻柔地勾起人潜藏在内心深处最幽深阴暗的情绪。一阵又一阵的风悠悠吹来，又悠悠而去。乐声随风送到更空旷更辽远的天地。一曲毕。风未歇。冯古道道：&ldo;我若是心情不好，便会吹这首曲子。&rdo;端木回春回神道：&ldo;很好听，不知是何曲？&rdo;冯古道道：&ldo;十三岁那年学会吹箫后，我自己作的曲子，无名。&rdo;端木回春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ldo;若有意，无名又何妨？&rdo;冯古道笑道：&ldo;不错。若有意，世间名利种种皆是浮云尘土。&rdo;端木回春听出他笑声中有古怪，便未接口。冯古道道：&ldo;你想重建栖霞山庄吗？&rdo;端木回春心头一震，问道：&ldo;何以问起？&rdo;冯古道道：&ldo;祖传家业，难道你不挂记？&rdo;端木回春沉默良久，方才道：&ldo;从不曾忘。但重建栖霞山庄又如何，重建了山庄也重建不回山庄的人，更重建不回山庄的时光。&rdo;冯古道道：&ldo;或许，等你重建山庄之后，人和时光都会慢慢找回来。&rdo;端木回春整个人转过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才皱眉道：&ldo;明尊想要我离开魔教？&rdo;冯古道道：&ldo;自然不是。我只是不想你成日郁郁寡欢，何况，即便你重建栖霞山庄，你也依然是我魔教长老。&rdo;端木回春垂眸，许久方才一叹，&ldo;我早已在心中建了一座山庄。&rdo;冯古道道：&ldo;哦？如此说来，令你愁眉百结的并非栖霞山庄？&rdo;端木回春与冯古道相处久了，知他兜兜转转只为了套话，便抢先岔开话题道：&ldo;圣月教虽已撤出中原，但之前留下的重创却非朝夕可愈。魔教经此一事，元气大伤，要修生养息一段时日，我只怕白道会趁虚而入。&rdo;冯古道道：&ldo;这倒不可不虑。可惜纪门主、袁傲策与辉煌门众人一道去了突厥，不然有他们坐镇，白道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rdo;端木回春原本只是随口一说，听冯古道这么一接，却真的担忧起来，&ldo;不是还有凌云道长坐镇武当吗？&rdo;凌云道长是魔教长老之事他初时很震惊，但事后想想，他当初便觉得凌云道长对纪无敌诸般照顾不可思议，以为他是蓝焰盟的奸细，如今想来，却是看在袁傲策的份上。而且入了魔教后，有武当掌门这样的魔教长老做支援，端木回春深觉庆幸。冯古道道：&ldo;凌云道长年事已高，这几年武当年青一代弟子已经四处游历江湖，只怕再过几年，便到了后浪推前浪的时候。便是这几年，凌云道长接触的教务也越来越少。&rdo;端木回春道：&ldo;九华派樊霁景也与我们有些交情。&rdo;冯古道道：&ldo;樊霁景野心不容小觑，心机深不可测。为友为敌，都要留一手才是。&rdo;端木回春想起樊霁景当年种种，再想到他之后种种，心里也暗暗捏了把冷汗。&ldo;那青城呢？程澄城与我乃是旧交，若有个万一，或许他能支援一二。&rdo;冯古道道：&ldo;程澄城虽是青城掌门首席大弟子，但是青城派并非一言堂。程澄城此人魄力不及樊霁景，心机不及纪无敌，武功不及陆青衣。虽长袖善舞，却始终不是领袖群雄的角色。&rdo;端木回春点头想了想，道：&ldo;如此说来，白道众人不足为虑？&rdo;在他看来，樊霁景、程澄城等人已是白道武林出类拔萃的人物，除他们之外，白道之中无人堪虑。冯古道心中微怔，不想端木回春竟然又反过来想。不过他素来能言善辩，很快接口道：&ldo;蚂蚁尚可撼树，白道众人若齐心协力凝成一条麻绳，却也不得不叫人提防。当年他们推选武林盟主以及开封城外的比武便是前车之鉴。&rdo;端木回春道：&ldo;明尊居安思危，果然深谋远虑。&rdo;冯古道叹息道：&ldo;我也不过随口一说。世间事又哪里能桩桩尽如人意？&rdo;端木回春点头称是。&ldo;不过，&rdo;冯古道话锋一转，道，&ldo;正因世间太多不如人意之事，我们便更该竭尽所能达成心愿。&rdo;端木回春一怔。冯古道轻声道：&ldo;当年有负灵璧，常悔恨于心，纵然换得今朝团圆，但刮在他心头之伤，我抱憾终身。&rdo;冯古道说逗留三日，便真的只逗留了三日就匆匆下山。临行前，他将贾祥悄悄叫道一边，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叮嘱了一番。贾祥不解道：&ldo;为何要对一个单枪匹马上山的人放行？难道明尊知道有人要来睥睨山挑事？&rdo;冯古道淡然一笑道：&ldo;我不过是猜测，若是有，你放行便是。若是没有，你便当做没有这回事，以后也不许提起。&rdo;贾祥素来唯冯古道之命是从，虽然满腹疑窦，但仍是答应了。送冯古道下山之后，他便经常亲自巡逻。所谓天道酬请，他这样日夜关注，倒真被他发现一样不寻常之事来。睥睨山的防御素来有他把持，明岗暗哨的教众他都能一一认得，叫上名来。但那一日，却让他撞见一个陌生的背影。纵然穿着一样的衣服，但身上的气势瞒不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