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菲,”白洛寒推开诺菲休息室的门,每天午饭后,诺菲都会在公司的休息室,晒晒太阳,看看书。诺菲笑着抬眼,却看见白洛寒的脸色有些许的严肃,“怎么了?”诺菲放下手里的书,是一位国内很有名气的作者——桂媛的《半颜·倾城》。
“诺菲……”白洛寒看向诺菲的眼神很复杂,诺菲意识到,这是两人再次重逢后,白洛寒第一次对自己如此坚难地欲言又止,“你爸爸……”白洛寒注意到诺菲听见“爸爸”这个词的时候,眼中的厌恶,遂改口说,“伯父住院了。”
“住院?”诺菲有些惊讶,“他上次出院之后不是恢复得很好吗?昨晚还下楼吃饭了不是吗?”
白洛寒看着诺菲,她在惊讶的表现之外,还有一丝慌张。
“你听我说,”白洛寒俯身握住诺菲瘦削的肩膀,“你现在应该跟我去医院,具体的事情我路上和你说,情况真的不怎么好,洛承书和叶安然他们已经准备动身来巴黎了。”
诺菲锁紧眉头,半天才抬头对上白洛寒的眼睛:“真有这么严重?”
白洛寒点点头。
诺菲想了几秒钟,猛地站起身,“走。”
车上,白洛寒脸色严肃,并没有回答之前诺菲提问的问题,没有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说事情突然变糟的原因,而是沉默很久之后突然开口问道:“菲菲,你恨他吗?”
“什么?”诺菲被白洛寒突然地发问闪到失神,“……”明白白洛寒的问话后,诺菲又一次开始沉默。
恨他吗?
诺菲曾经也无数次问过自己,自己恨他吗?
曾经自己日复一日地,将对这个素未蒙面的父亲的仇恨融进自己血液中,可以这样说,她几乎是靠着那些仇恨才让自己熬过在地下室里一碗清粥艰难求学的日子,靠着那些浓浓的敌意让自己固执地走出最艰难的岁月。
很小的时候,诺菲心疼夜夜在桌前偷偷照着镜子而后又默默流泪的母亲。她见过母亲年轻时的照片,青春肆意,阳光美好,就如黄千诚第一次见到自己时所形容过的那样,那时的母亲,就像是一个天使。
即便是现在,透过那二十多年前的照片,诺菲也依然可以感受到母亲当年的鲜活气息。只是,在那场“意外”的大火之后,诺菲就绝少看见母亲的笑,至少绝少有发自内心的笑。
从母亲默默垂泪,到她慢慢能接受现实,诺菲知道母亲在一点一点努力将自己治愈,可是母亲越是如此,诺菲就越是心疼。谁能想到,一个刚刚懂事的小孩子,会在心底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居然是找到父亲报仇?
那颗仇恨的种子,不知何时起开始在诺菲的心里生根发芽。当她慢慢长大,诺菲告诉自己的母亲,自己一定要替她出头,要给自己的母亲报仇,要将母亲失去的一切一点点讨回来。
而那个时候的母亲听了诺菲的话,却只是笑一笑,“顺其自然吧!”
这是母亲当时说的话,诺菲一直记着她当时说话的样子,她淡淡笑着,“有些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你去找他又能怎么样?”
“至少,不能让他心安理得。”诺菲恨恨地说。
“有些路总得自己走,不管对与错,走过才知道。”诺雨香用手摩挲着一枚胸针,是那场大火中,除了女儿,诺雨香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我曾经也以为爱与恨都是深刻的,与之相匹配的情绪也应该是强烈的。然而现在,我发现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没有那么绝对,两个人的感情更是如此。有时候自以为是的,真的只是‘自以为’是,换个角度去想,那些事情就变了样子。”
“变了样子?”诺菲凝视母亲的背影重复着。
“对,孩子们的世界里只有对错;长大了,会发现,这个世界更多的,是灰色,是深深浅浅的灰色。”诺雨香仍旧淡淡地说着,“当然,没有当年被狠狠打击过,我也是体会不到的,原来那些深刻的感情仍在,但是,情绪却会消失了。”
诺雨香转身,头巾还是裹在头上,堪堪遮住左半脸的疤痕。
“菲菲,”诺雨香唤着自己女儿,“你要做什么我都不阻拦,我只会告诉你我所有的经历和感悟,你的路,你自己走。你只要记住一件事,就是,做了的事千万不要后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