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利安跑到他身边。这男人的腿弯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旁边有个很深的伤口。他已经把自己的大腿根部紧紧绑起止血,这拯救了他自己的生命。但多利安不知道这算不算好事。他成功地从燃烧的直升机里爬了出来,但他无法跑,甚至站都站不起来。
&ldo;救命啊!&rdo;那人叫道。
&ldo;闭嘴。&rdo;多利安不假思索地隔着黑色头盔对他说。要怎么办?这人已经失血过多,这里也没有医疗手段。多利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佩枪,然后想起来他把枪留在火墙外了。结束他的痛苦,然后出发。敌人很快就会到这里来,搜索这片区域。他会连累你被杀掉的。但多利安不能这么做,不能让自己丢下这个人,把他自己的士兵丢下烧死。他弯下腰,抓住这人的胳膊。
&ldo;谢谢你,长官。&rdo;飞行员喘着粗气说。
多利安顿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走到一旁拿起飞行员的头盔再回来:&ldo;戴好头盔,我们要穿过火场。&rdo;
多利安忍着痛把那人扛到肩上。他身侧的伤口疼得厉害,仿佛在被切割,在被戳刺,他感觉自己好像快被撕成两半了。
他跑到火边,吸了口气,然后冲进火墙。这次他的速度要慢得多,虽然他拼尽了全力。
他一穿过火墙,就把那人丢到地上,然后自己也倒了下去。风在把火朝另一个方向吹去,他们暂时安全了。
多利安喘不过气来,而且痛得想要呕吐。除了疼还是疼,他甚至都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了。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放在地上的枪、弹夹,还有电话。如果他能拿起枪,就可以结束这男人的痛苦了……多利安试着要站起来,但疼痛和疲惫两面夹击,让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静静躺着。
飞行员爬到多利安身旁,开始做什么。多利安想要把他推开,但飞行员反手按住了他。他的腿上又传来一阵剧痛,这家伙在折磨他。多利安想要用脚踢他,但那家伙用身子横压住他的双腿。剧痛一浪高过一浪,朝多利安不断涌来。他会被淹死的,他正在被淹死。眼前的树林渐渐模糊。
多利安醒来的时候,天还很黑,但直升机坠毁的地方已经没有火了,只有烟。他还是很疼,但他又能动了。在他身边,那个飞行员躺在那儿睡着了。
多利安坐起身来,每个动作都让他疼得眉头紧皱。他的双脚被烧伤了,皮肤东零西落。那双已经被烧坏的靴子被脱了下来,放在旁边。靴底很光滑,上面的橡胶之前被烧融了,流到了他的脚底和脚面上。飞行员当时是在脱他的鞋子,多半是为了抢救多利安的双脚。那些融化的橡胶凉下来要过多久?如果靴子一直穿在他脚上,多利安可能再也无法行走了。
一双完好的靴子就放在多利安被烧坏的那双旁边。
多利安又瞧了瞧那个正在呼呼大睡的飞行员,他赤着脚。多利安把靴子拿到自己脚旁,有点儿小,但是还能穿,看他要走多远了。他需要搞清楚这点。
他爬到自己的手枪和卫星电话旁。他又看了看飞行员,考虑着自己的下一步行动,飞行员腿上伤口周围的区域已经出现了感染迹象。
多利安按下电话按键。
&ldo;先遣舰队。&rdo;
&ldo;我是斯隆。&rdo;
&ldo;长官,我们还‐‐&rdo;
&ldo;闭嘴。叫威廉姆斯船长接电话。&rdo;
&ldo;将军‐‐&rdo;
&ldo;舰长,我为什么还见鬼地被困在敌人控制区的树林里?&rdo;
&ldo;长官,我们已经派出了两支救援分队。敌方把两支小分队都从空中打下去了。你深入了他们的射程范围。&rdo;
&ldo;我不想听你说你们失败了多少次,舰长。传一张地形图到我电话上,叠合上他们的射程范围。&rdo;
&ldo;好的长官。我们认为休达可能在朝你所在的位置派遣地面部队‐‐&rdo;
多利安拿着手机,研究着上面的地图,不再理会船长。他觉得自己从现在的位置走到休达的射程范围外最近的一个会合点大概需要三个小时。他瞥了一眼自己烧伤的双脚,四个小时更现实。这将是个艰难的任务,但他能完成。
飞行员发出一声鼾声,引起了多利安的注意。他朝飞行员看看,有些烦恼。怎么办?飞行员不远处,枪和弹夹隐约可见,无声地提供了一个解决方案。
他在脑海中寻找着别的办法,眼神飘移不定。他想到的每个其他方案最后都遇到了一个冰冷而不容改变的念头。别做个傻瓜,你知道必须做什么。多利安生平第一次,他给这个心声配上了一张脸:阿瑞斯。他现在知道了,他第一次能辨别出自己的想法,真实的想法,能感到自己在第一次亚特兰蒂斯瘟疫暴发前,他的父亲把他放进那根管子里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刻是他做出一个又一个艰难决定的平生的缩影:他的感性的、人性的自我的希望和那个冷酷残忍的声音之间的斗争。阿瑞斯,是阿瑞斯一直在他思想深处徘徊不去,以看不见的方式驱动着多利安,引导着他的思考。多利安在这一刻之前从没真正注意到自己内心的这种斗争。阿瑞斯又在叫喊了:别软弱,你是特殊的,你必须活下去,你的种族全靠你了。他只是我们的大业中损失的又一名士兵。别让他的牺牲蒙蔽了你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