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莱问村长“王金桂”是谁,得知竟然是罗奶奶的名字。
“诶,这是说起来,还是罗家小子造的孽。”
赵村长拿着这份鉴定书,视线落在最末一行的结论上。
――双方样本高度不匹配,不具有亲缘关系。
“那年,罗老三忽然就走了,后事还没办完,罗友立就带着个孩子回了老家。”
“他跟他娘说,这是他跟对象生下的孩子,想让他娘帮着养。王金桂正忙着给老头下葬,一时也没多想,就真把这孩子养下来了。”
“宁宁两岁的时候,村里有个老姑婆说孩子长得不像罗家人,王金桂也不知怎么就上了心。张玉秋那丫头我们都见过,那是个单眼皮肿眼泡,可宁宁却是杏核眼,和爹娘都不像。”
“自己儿子啥性子,王金桂能不知道吗?这孩子带回来都快一岁,利手利脚罗友立都不想养,更别说一岁之前把屎把尿的时候,他和张玉秋都不是靠得住的人。”
“她越想越不对,于是就求人打听,最后在市里找到了一家亲子鉴定中心。”
“这就是当年的鉴定结果。罗宁并不是罗友立的亲生儿子,罗友立把个快一岁的孩子抱回来说自己生的,王金桂很怕这孩子来路不正。”
“但这事她谁都没说,也不敢报警,她怕罗友立真的牵扯到拐卖人口的脏事儿,那就得进局子蹲大狱。”
“所以,王金桂就装作不知道,把宁宁当成自己的孙子带。”
说到这里,老村长抽了一口烟,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这事我也是去年才知道的。去年王金桂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没挺过来。她病好之后就拿着这份亲子证明来找我,跟我把这件事讲了一遍。”
“王金桂对这孩子一直有愧疚心,要不是因为她的私心不报警,说不定宁宁现在都能找到亲生父母了。她是为了自己的儿子这件事情瞒了下来,早先她甚至不敢带着孩子去镇上,就怕遇上来寻孩子的人。也是因为这样,宁宁只能跟她窝在村里。”
“钱律师你也知道,宁宁讲话不太利索。这种病别说我们村,就是镇上都治不了,王金桂不带孩子出村,其实也是耽误了孩子的治疗。她觉得自己这事做的亏心,但是又不能真不管自罗友立,所以她就拼了老命对宁宁好”
“但养娃这种事儿,养着养着就出感情了,尤其宁宁是个非常懂事的小孩,和罗家那对白眼狼姐弟比起来,宁宁小小年纪知道替奶奶分担家务,也从不提过分的要求,祖孙俩的感情是越来越好。”
“等到了后来,王金桂完全是把孩子当亲孙子养了。她都快七十的人,一天还打两、三份工,家里还种着田地,就是为了能攒钱给宁宁治病。出事之前,王金桂已经联系上镇中心小学,准备等9月就要宁宁插班到三年级念书。”
“她跟我念叨起过这件事儿,说自己以前鬼迷心窍耽误了孩子,哪怕孩子的亲生爹妈找过来,她也毫不阻拦。还把这份亲子鉴定书送到村委会,就想着是某一天如果真有丢孩子的人来了,让我们村委会帮着接洽,说不定就是宁宁的亲生父母。”
说到这里,老村长叹了口气。
“王金桂啊,不是个坏人,她就是命苦。”
“可能我这话说得不太合适,我是想说人都会犯错,都有私心,王金桂在这件事上确实有错,她光想着亲生儿子了,从道理上说肯定不对,但是从人情上讲得通。”
“后来她养宁宁,那也真是尽心尽力,拼了老命去攒钱。虽然她没帮孩子找亲爹亲妈,但她也没做过什么阻拦营救的事。换成别人,未必会对一个抱回来的孩子这么尽心,也算对得起这孩子了。
“但我们是真没想到刘奎生也知道这事儿,而且还当着孩子的面儿,在九山的灵堂前说了出来。”
“宁宁现在肯定是觉得自己不是罗家人,罗老太又对他那么好,心里难受。其实他不知道,王金桂做这些都是心甘情愿的。他是不是亲孙子不碍事,对他好是因为这他值得。”
说到这里,老村长顿了顿。
“你们年轻人啊不明白,其实人到老了很怕寂寞的。稍微有人对你好点,那就舍不得撒手啦。要为什么说现在外面专门骗老年人呢,其实也是抓住了我们被忽略怕孤单的心理。”
“这事儿现在闹到这个地步,我也不知道该咋办了。我是个大老粗,现在养孩子都讲究科学,也不知道这事现在对孩子说了合不合适。”
“钱律师你是文化人,宁宁他又那么信你。现在我把事情的经过都跟你说了,怎么处理,钱律师你斟酌一下吧。”
老村长的话让钱小莱很有感触。
她以前只是觉得孩子命苦,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是如此波折。
好在宁宁虽然不是罗家的孩子,但他这个身份反而更加符合收养的标准,作为刘久山的养子绝对符合法律规定。
这也是她想尽力帮他争产的原因。宁宁拥有的实在太少,刘大爷说想留房子给他安身,她不想辜负逝者的好意,也想尽可能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
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她想找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自己收养宁宁。
正想着,只听耳边响起怯怯的声音。
“姐,宁不是奶的孙子,宁也不是刘爷家的孩子,宁不能要人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