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沉吟一下,最后展颜笑道:&ldo;杨夫子能出什么事,好着呢,这会儿正在祠堂里忙点事,你去看看他吧。&rdo;
这时候能有什么事,张信很奇怪,向老太爷告辞后提着个小灯笼向祠堂走去,祠堂是村里最重要的地方,除非有重大事情商议或者祭祀之外,平时很少人到这里的,杨夫子在这里说明他在做的事情一定是公事,所以张信心里安定了。
走近祠堂时,隔着窗张信就看到杨夫子坐在书台前正俯着身子,旁边放个算盘像是在计算些什么,时不时用毛笔记录下来。张信轻轻推开房门,看着杨夫子忙碌的样子,不敢出言打扰于他,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
专心致志,聚精会神的杨夫子丝毫没有察觉张信的到来,还在摆弄着算盘,张信也默默的等待,直到杨夫子算完本子的最后一页搁下笔,这才上前恭敬说道:&ldo;夫子,张信回来了,特前来拜访。&rdo;
忙完工作的杨夫子正待起身,闻声眼睛一亮,寻声一看正是张信,不由露出笑容,说道:&ldo;早听闻你回来,原想去看你的,可惜被这琐事耽误了。&rdo;
&ldo;身为弟子,理应前来看望,夫子近来可好。&rdo;张信心里暖洋洋的。杨夫子轻轻笑了,说道:&ldo;一切依旧,在这能有什么问题,听张胜说你现在在兴王府里给世子当教授,有何感受,这虽然是好事,却莫要忘了本啊。&rdo;
张信解释道:&ldo;弟子只是给世子当伴读而已,平时就是督促世子读书,闲暇之余自然是认真苦读,必不忘记今年制举之期。&rdo;说这话的时候张信自己也心虚之极,不过为了不让杨夫子失望,只有这样说了。
&ldo;嗯,兴王府有众多大贤,你当教授之职一事定然是虚传,听闻其中的袁先生更是享有盛名,你能在王府做事,近水楼台先得月,要多多向他请教啊。&rdo;杨夫子欣慰道。
&ldo;哪是自然,对于袁先生,弟子也是仰慕不已,平日更是礼敬有加,不敢怠慢。&rdo;袁宗皋真的这么有名么,怎么没感觉啊,张信很是疑惑。为了怕杨夫子继续追问下去,张信转移话题道:&ldo;夫子在忙何事,有事弟子服其劳,夫子直接吩咐就行了,学生自当尽力。&rdo;
一提这事,杨夫子脸色暗淡下来,叹息说道:&ldo;张信,你一定要争气啊,村子以后就要看你们年轻一辈了。&rdo;
张信疑惑不解,怎么又扯回来了,&ldo;夫子,怎么回事啊?&rdo;
&ldo;刚才我在计算上一年欠邻村的粮食。&rdo;杨夫子说道:&ldo;上一年村子的收成不好,又要交田租,只能向邻村借了,如今正准备春耕,也要还给人家了。&rdo;
张起初还不以为意,问道:&ldo;欠了多少啊。&rdo;
杨夫子有些苦恼道:&ldo;欠了大约有一百石吧,春耕快到了,只能苦一阵子了,到了夏丰之日应该好点了。&rdo;
&ldo;这么多啊。&rdo;张信惊讶道,毕竟在明朝待久了,张信自然也懂得了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知道明代纳税分两种,一种是田租,一种是徭役。明代的土地的种类有田、地、山、塘等,其性质则有官田、民田之分,官田课以重税,民田轻税。
明朝的税法是继承唐的两税法,就是交纳夏粮和秋粮,夏粮不过八月,秋粮不过明年二月,如今正是交粮之期。徭役不提,间说田租就够农民受的了,加上现在正是正德年间,皇庄遍布全国,与民争田,本来靠地吃饭的农民们连最后的生存希望都没有了,只能纷纷选择造反了。
说实话张信对明朝的钱没有什么概念,一配来就在蒙学,衣食不愁,到了州学后更是如此,因为他是廪膳生,大明律有规定,考上了秀才每人每天给一升米,刚够两人吃,给鱼肉油盐,优待秀才时甚至可以拿到每月1两白银的廪膳费。
以后更不用说了,进了兴王府,每天有肉吃,还加一壶酒,兴王开给他的工资是每月五石米,这才比七品县令少二石多而已,折合成银子也有二两多,所以张信才有钱采购。有人觉得一百石很少,但是《明史≈8226;食货二》有记录:&ldo;於是户部定:钞一锭,折米一石;金一两,十石;银一两,二石。10升=1斗;10斗=1石。
明朝正七品县官每月俸禄才75石或一年45两白银,一百石就是50两白银了,溪山村不过一个小村子,全村不过30户人家,税和徭役加起来,肯定是负担沉重。张信有些后悔了,如果知道这事,就不应该采购太多东西了。
&ldo;没事,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熬过这段时间就好多了。你不要为这个分心,早日考取功名,光耀门楣才是正理。&rdo;杨夫子安慰道。至此两人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趣,况且天色已晚,就一同回到蒙学,各自回房安歇了。
躺上床上张信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愧对村民们对自己的厚望,希望能帮助他们,可惜的是自己真的无能为力,有钱没钱,有势没势,怎么帮啊,这是个问题,就算有多少想法,可都是不现实,一切都是建立在空想之上,没任何实现的可能,张信带着烦恼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张信洗漱完毕后给杨夫子请过安,借口在村子里走走,便自一人跑到村外了,看着还算熟悉的一草一木,张信感到迷茫,不明白有什么办法能帮助村里的人们。已经是新春之季,村外的积雪渐渐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