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三年后的今天,想起那场初遇,陶竹都还心有余悸。幸亏他人不坏,在繁春住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吵过闹过,他都始终没拿这事出卖过她。蒋俞白迈着长腿从台阶上下来,朝她们的方向走来。他五官的轮廓没变,只是眉眼间早已褪去了当年的稚气,肩膀宽阔平直,衣装也比从前规整得多。他应该是要出门,笔直地向她所在的方向走来。陶竹本想跟他打一声招呼,但他走来这一路看都没看她一眼,路过她身边也没有停顿,陶竹只好讪讪地收回了刚伸出去还没来得挥动的手。蒋俞白离开后,许婉楼也上了楼,重归安静的玄关只留下陶竹母女二人。“发什么呆呢?”王雪平的语气不似刚才人多时那般拘谨,“这一路过来累了吧?要不先休息会?”来程说不上风尘仆仆,但至少是车途劳累,王雪平一问,陶竹才发觉自己确实是想休息了。王雪平带着陶竹冲完澡,把她领到房间里。她们的房间离玄关很近,进了门往左一拐就到,房间最显眼的位置零乱地摆着她从繁春带过来的行李。行李箱这种东西使用次数不多的东西,奶奶没必要多买,就把箱子里装不下的东西分装在家里存的各种小袋子里。王雪平先拆开那些零散的小包,把里头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边整理边嘱咐:“只有这屋是咱俩的,你平时没事的时候就多屋里呆着,要不然就出去玩,别在客厅什么的瞎晃。厕所也就去刚才我带你去的那个,那个平时就我跟你用。”来时她们只买了一张卧铺票,另一张是一张坐票。到了晚上,她奶奶两个人挤在火车狭小而又葫禄喧天的硬卧,这两天两夜,陶竹甚至没有完整地睡过一觉。她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是王雪平的碎碎念,对着白茫茫的天花板眨了两下眼,便再也睁不开了。沉沉的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傍晚时分。她一睁眼,就看到几个小时前装过西瓜的小水晶碗,赫然出现在床头的小桌上。陶竹的思维带着初醒的混沌,看着水晶碗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这个碗应该还是被王雪平买下来了。想到刚才她夺杯子时大祸临头的表情,陶竹猜,这个碗应该不便宜吧。她不由得,为她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愧疚。抵达北京的短短几个小时里,遇到了太多人和事,王雪平还没来得及跟陶竹说上几句话。但就算她没说,陶竹也猜出来了,她的父母并没有发大财,这里也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在别人的房子里借宿。猜出来真相的陶竹并没有失落,觉得寄宿也挺好的,毕竟寄宿的房子这么大,环境这么雅致,如果不是寄宿,她大概这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陶竹翻身从枕头下掏出手机,给奶奶打了电话报平安,王雪平再进来时,她刚挂电话。见她已经醒了,王雪平脚步便放松下来,趿着拖鞋把刚洗好的衣服收进衣柜里,回头问道:“你饿不饿?”陶竹摸了摸瘪瘪的肚皮,想到上次吃饭还是九个小时之前在火车上吃的方便面,点头说:“饿了。”王雪平像是早料到,从兜里拿出一袋肉松面包,递给陶竹:“饿了就吃吧。”她往水晶碗倒好水,朝陶竹的方向推近,没有再提起关于这个碗的任何事。“不是老说想来北京看看我上班的地方么?这就是。”顾虑到这个年纪的小孩自尊心强,陶竹可能会因为她的工作没那么高端而自卑,王雪平并没有把话讲的那么清楚,“以后就住这了,开心不?”陶竹小口咬着面包,慢慢咀嚼:“嗯。”“等下人家没准跟你一块吃个饭,不过也不一定。”王雪平收拾着剩下的行李,背着对她,“要真去了,别怯场,该叫人叫人,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人家?陶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人是许婉楼。许婉楼并没有为难过她,相反她还表现的很亲切,但或许是她高位者身上居高临下的气场,以及心口不一的行为,导致陶竹有点惧怕她。等下要跟她吃饭啊……陶竹垂眼看着手里已经吃完小半个的肉松面包,依依不舍地用塑料封皮把咬过的地方重新包好。“没事,吃完吧。”王雪平把学籍证明和户口本之类重要的东西归置在床头柜里,“吃饱了脑子清楚,人家要问你事,你还能想好再说。”这么说也是。陶竹拨开塑料包装,吃下剩下的大半个。只是,被打了这样一剂预防针,陶竹心里顿时生出即将要赴鸿门宴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