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最没有资格去做那个正义者。叶一竹扭头,看到镜子里面色憔悴的刘圻梅。记忆中,刘圻梅就算是在家也会化妆,她不像大多理工科女生的粗糙随意,总是活得精致又优雅。就算是知道叶集扬和医院护士有一腿,知道他在外面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把自己气到甲亢,喝醉了在同事面前诉苦,她也始终没有大吵大闹过。叶一竹见过他们年轻时的照片,哪怕是现在,光看气质和外形,她也会觉得两人是般配的。知道叶集扬在外面的那点破事后,尚且年幼的她曾愤怒、怨恨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也对刘圻梅的隐忍感到困惑。深夜时听他们发生口角,叶集扬对刘圻梅说:“我在外面玩归玩,可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刘圻梅同样对他说:“我也需要院长夫人的名头,需要宝马奔驰。”初二那年,叶一竹闹事第一次进了警局,谭处告诉她,刘圻梅在一次聚会中醉酒,当着一群大男人的面哭得十足狼狈,悲哀哭诉:“你们都觉得我过得光鲜亮丽,但谁都不懂我心里的苦。”“一竹,你妈虽然好面子,可她不容易。你爸这个人,坏是坏了些,可他同样不容易。你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不该让他们失望。你要是也变坏,这个家也散了。”谁又会希望家散呢。可最近,叶一竹看刘圻梅似乎已经殚精竭虑了。窗外,穿着整齐的叶集扬在谭处的陪同下走出来。将近五十岁的男人,依旧神采奕奕,身上散发出来的是岁月沉淀下来的儒雅与稳重。怪不得这么多女人前仆后继。叶集扬心安理得全盘接受,来者不拒。都说女人比男人老得快,不施粉黛的刘圻梅的确显得比叶集扬大几岁。“我爸来了。”叶集扬和谭处寒暄两句,然后道别,不紧不慢走过来。叶一竹按下车窗,将腿盘坐到真皮坐垫上。刘圻梅忙着说教她,叶集扬趁机钻上副驾,身上一股烟味。“什么时候剪的头发?”他扭头问叶一竹。“你在里面的时候。”叶一竹往后一靠,舒适闲散,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坐垫。“你说你也是,还把她带来干嘛?”叶集扬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埋怨身边的人。“还不是怕你出不来,让她再见你最后一面。”两个人一见面就相互没个好脸色,车厢气氛更低沉几度。刘圻梅启动车子,把头扭向窗外,略显郁闷地问叶集扬:“先回家还是直接去饭店?”他们共同的朋友从外地回来,早早就订下了吃饭时间。叶集扬整理一下衣扣,淡淡开口:“直接过去吧,跑来跑去的,麻烦。”后座的叶一竹突然发问:“爸,你才刚出来,不避避风头吗?”一出来就和友人去五星级饭店聚餐,其嚣张程度不亚于当年他刚出狱就给老婆换了辆宝马。叶集扬冷笑一声:“避什么风头,我又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他们把我抓进去,没凭没据,才是真的要想办法挽救一下面子。”见气氛不对,刘圻梅突然对叶一竹说:“我跟你们老师请了一天假,等会儿你跟我们一块儿去见余叔叔他们。”知道挣扎无果,叶一竹也知道现在学校流言满天飞。正好,她懒得去学校上冗长乏味的课、面对各色异样的目光。手里把玩着那条项链上的吊坠,将目光投向窗外湛蓝的天空,她应了一声:“好啊,有吃有喝干嘛不去。”叶集扬回头瞥她一眼,问:“你妈给你买的那个玉坠怎么没带。”刘圻梅听后也不禁抬头,见她脖子上多出一条银色项链,冷着声音有些无奈:“我跟你说了她不喜欢戴那些东西,自己女儿你还不懂?嫌咱们眼光不好,看不上咱们给选的东西……”叶集扬讪讪把手搭在脑袋后面,叹了口气:“也是,女儿大了,管也管不着了。”有那么一瞬间,车里流转着融洽柔和的氛围,让叶一竹恍惚回到了遥远虚无的童年时光。她不觉轻快笑起来,趁机撒了个娇:“那我可不可以不去德国?”“不行。”刘圻梅口气坚决,“你也很久没见过你舅一家人了。你表弟去年刚拿到剑桥的offer,你去取取经。”叶一竹整个人丧丧地塌陷到座椅里,“都不是一个水平的物种,有什么好交流的……”见她反抗情绪激烈,刘圻梅也没精力和她对抗,只说:“那就当去看看家人,顺便度个假,在上高三前痛快玩一阵……”“在国内我就挺痛快的了……”刘圻梅终于忍不住厉声呵斥她:“叶一竹,你存心气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