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举动足以看出景仁对他的偏爱。再者,昭明帝登基数十载,这期间有多少臣子要自设府邸,又有多少臣子要乔迁新府?可出于龙体安危考虑,景仁一个都没有去过,只是命御前的司礼太监代他送去贺礼。如今昭明帝竟是想打破这个众人默守的规矩,亲自跑到宫外参加段书锦的府宴。无论昭明帝是说笑还是当真有这个打算,这都不是臣子想看到的。“望皇上顾重龙体,切莫以身犯险。”段书锦走出百官之列,跪在大殿中央,第一个出声驳斥昭明帝。他这一跪,朝臣才像清醒过来似的,一个接一个跪下。没过多时,大殿中尽是跪立的臣子,没有一人站着。跪下的臣子有的并不是为景仁的安危考虑,而是看不惯段书锦大出风头,日益得宠,几乎成为景仁最宠信的臣子。若不早日劝诫景仁疏远段书锦,他们这些老臣的脸往哪里搁。“段书锦你起来!”景仁眉宇深深皱起,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大殿中央跪立的段书锦,声音威严肃穆,无端叫人信服。他就是想着段书锦性子太软,时时有人欺负到他门上,京中还有不少关于他的谣言,这才出面替他立一立威风,哪知段书锦竟是第一个反驳他的人,真是白瞎了他的苦心。段书锦未尝不知道景仁所想,他本觉得这份来自君王的恩泽太重,才想要推拒。如今见景仁态度强势坚定,没有回转的余地,这才缓缓起身。劝好了段书锦之后,景仁便对余下的臣子没了好脸色,他眉梢一压,眸中孕育着风浪,神色山雨欲来。“朕还没死呢,轮得到你们越俎代庖,替朕做决定?退朝!”一番雷厉风行的话后,景仁重重甩袖,在司礼太监德全的搀扶下离开。推拒不了府宴,段书锦只能亲自去操办。他先是找人牙子买下数十个丫鬟小厮,保持府中事务,又紧急命人去采买装点府邸的东西,最后还花了大价钱包下上京最好的酒楼醉福轩的厨子。时光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段书锦府宴十五这天。他本以为府宴并没有多少人来,哪知站在大门前的迎客的小厮张了嘴就没停过。“翰林学士宁哲远到,赠紫豪玉笔一对,墨玉砚台一方。”“恭亲王携王妃到,赠南海赤珠珊瑚一株,孤本书册十卷,玉雕连环一串。”……昔日冷清的太师府,如今门庭若市,来往官员络绎不绝,脸上个个带着恭维的笑,一进府就要想办法同段书锦攀谈几句。段书锦心中苦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假装没察觉到众人想要巴结的意图,态度疏离但又不显冷落地和人交谈。原本围在他身侧的臣子只是想混个脸熟,攀个表面人情,并不想真心结交。哪知段书锦学富五车,学识渊博,世间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开口便是妙语连珠,听得人赞不绝口。京中盛传,宣平侯长子段书锦只爱舞文弄墨,对武艺一事一窍不通。可是当心怀不轨,有心想看他出丑的武官同他交谈,刻意提出些刁难人的习武问题时,段书锦依旧沉着应对,丝毫不见慌乱,侃侃而谈。番交锋下来,来赴宴的人对段书锦大大改观,心里生出几分钦佩之意。段书锦像是看不到旁人态度的改变,只嫌自己站得腿酸腰累,说得口干舌燥,时不时回头冲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萧韫扮苦脸。“过了今天就好了。想必这些人也不会不识趣,时时都来登门拜访你。”萧韫就站在段书锦身后不过一步的距离,他俯下身侧头附在段书锦耳边说话,温热的气息尽数喷在人耳廓上。段书锦没瞧见人眼中的宠溺和占有欲,只是不自在地动了动,耳朵尖慢慢红了。这还没完。窥见段书锦一切反应的萧韫,露出得逞的笑,而后坦荡抬手,动作轻柔地替段书锦揉腰。萧韫揉腰的手法并不好,手劲也偏重,按在敏感的腰肢上,带来些许疼痛,但更多的是酥麻。段书锦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并没有推开萧韫,反而默许放纵了他的举动。“宣平侯段成玉,携夫人林花琼、次子段远青到,赠金银珠宝十箱,书卷十箱,徽州宣纸十箱……”不知过了多久,小厮响亮的嗓音带着三个熟悉名字传遍正院。段书锦唇畔的笑意霎时僵住了,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一时没有反应。往来的宾客也或多或少知道段书锦和三人的恩怨,不由得停下话头,静静看向段书锦,坐等他处理。段书锦自觉对宣平侯府的人没什么好说的,也料想过段成玉等人根本不会来他的府宴,哪知三人不知抱着何种心思,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