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忽然想起来,那晚他愤怒地质问齐乐洋时,齐乐洋抖着身子求他再给他一点点时间时,眼神里的恐惧是他从未见过的。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那根本不是想了解他未得知的过往,而是粗暴地撕开了齐乐洋好不容易自我疗愈的伤疤,然后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用锋利的刀刃再次伤了他。萧衍掩面,温热的液体从指缝中流出来,他曾宽阔的背起齐乐洋的肩膀在此刻略显无助,谁也不知道他有多后悔,如果他他对齐乐洋再多一点耐心,多一点温柔;如果他才不在乎齐乐洋过去究竟经历了什么,在后者示好之时就把自己隐匿起来的爱意统统给他,他的宝宝因生活所带来的痛苦会不会就因此少一点?冯凡龙沉默地把坐上的纸巾推到萧衍面前,塑料发出的声响很细微,很快淹没在这喧闹的夜市中。桌上的酒瓶都见了底,冯凡龙又叫来老板,点了一些,似乎今夜是想彻底不醉不归,把压在心底的压抑情绪彻底释放出来。喝到最后,萧衍整个人都收不住了,又哭又闹吵着要齐乐洋,冯凡龙自己都晕乎乎的,一边哄着他,一边翻手机,可半天都找不到齐乐洋的号码。正一筹莫展时,救星自己来了电。冯凡龙摁了接听,把手机放到萧衍耳朵边,哭闹的萧衍瞬间安静了下来,片刻后,冯凡龙看见,他绯红的两颊上淌下了两行泪水,他极力克制着耸动的肩膀,声音嘶哑道:“宝宝,我好想你。”齐乐洋握着手机呆滞地坐在酒店的床上,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萧衍在电话里毫无征兆地叫他“宝宝”,他在那一刻又被回忆强制性地拉回到九年前,萧衍严肃的、认真的、带着笑的、暧昧的,在每一种不同的场景下用不同的语气叫他宝宝的模样,统统似默片在脑海里播放。白色床单在灯光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白光,齐乐洋低垂着头眨眼,眼眶酸胀,鼻腔疼痛,喉咙像堵了一块石头,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电话那头萧衍还在不停地说着,他一直重复着“宝宝,我好想你啊”“宝宝,对不起”,不清楚的吐字以及浓重的鼻音很明显的表明了他这是喝醉了,他想问问他,怎么喝酒了,发生什么,为什么会突然再一次叫他……可他却发不出声。“诶,让我来说吧。”忽然,另一个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洋啊,是我,冯凡龙。”齐乐洋梗了一下,喉咙里堵着的那口气忽然就消散了,他蹩着眉,满头雾水:“你俩怎么在一块儿?”冯凡龙和萧衍之间的多年不联系他是知道的,当然,这是后来冯凡龙告诉他的。不过现在俩人竟然背着他一起去喝了酒,并且萧衍还喝的烂醉如泥,齐乐洋不仅感到莫名其妙,说实在的,心里还有点不舒服,倒不是吃冯凡龙的醋,而是萧衍单独找冯凡龙叙旧竟然不告诉他,不过仔细想想,他们现在并没有彻底捅破那层纸说要在一起,他也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去要求萧衍对他报备。“诶,就是,嗯……衍哥找我出来问了我一点事儿。”冯凡龙回答的没有底气。齐乐洋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能让你们喝这么晚?”“洋儿,稍等哈,师傅,这儿!”冯凡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耸肩夹着手机,把萧衍塞进了后座,自己也跟着上去了,系好后座安全带,冯凡龙用手扶住手机,看了眼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的萧衍,下意识放低了声音:“不该说的我都说了,你骂我吧。”齐乐洋曾以为,当这些暗不见光的往事被剖开放在萧衍面前时,他会无法面对,会想要逃避,如今真的走到这一步了,反而没有自己所想的那般难以接受,甚至他觉得这是件好事。他和萧衍之间存在的最大问题,便是他没有一句解释的不辞而别,而这事让他自己去对萧衍解释,他开不了口,即便是开了口,他也会轻描淡写地抹过去,他不想让萧衍感到愧疚,也不想萧衍为已经过去的事而感到伤神。可萧衍现在从别人嘴里听到了这事的前因后果,又会怎么想呢?齐乐洋久久没有回答,冯凡龙心里头虚得慌,他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问:“洋儿,还在吗?”没等齐乐洋回答,他有些慌乱地解释道:“其实我跟衍哥说的时候要他对你保密,也不要去问你,但我心里过意不去,总觉得背叛了你……”思绪飞了老远,被冯凡龙这一声给喊了回来,齐乐洋平复心情,深深叹了口气:“没关系,其实我应该谢谢你。一直以来我都很懦弱,害怕这事说出去了会带来我承受不了的后果,比如当初因为太过年少,害怕萧衍因为我父……那个男人的事对我有不一样的看法,现在想想,简直就是不必要的担忧,如果真的喜欢,应该并不会被外界所影响吧。再说这本来就是我该自己去面对的事,现在你推了我一把,反而给了我去面对的勇气,真的,我由衷地感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