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喜声不绝于耳,我与十一娘来到喜堂前,堂上贴着一个半面墙那么大的囍字,桌案上的瓜果垒了一层又一层,每层皆有一张剪纸囍,一眼看过,满眼的红。我与十一娘并肩站毕,一个颇有资历的老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老人年岁虽高,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有劲,四字出口,屋中哄闹的声音少了一半。我与十一娘缓缓转身,向着门外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老人声音再起,我们又纷纷回身,朝着那贴着大红囍字的屋唐拜了一拜。“夫妻对拜。”一听到这四个字,我脑海里浮现出白轩涵的脸,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那记忆总是刻骨。在我发呆之际那方十一娘已经弯腰拜下,堂中气氛突然变得尴尬紧张。
九道疤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老人见事不对,又喊了一声:“夫妻对拜。”我还是不动,九道疤变了脸,恶狠狠地瞪着我,“舒童!”我刚才明明还怕得慌,如今九道疤一声冷呵下来,我反倒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人人都是挑软柿子捏,而我恰恰就是这个软柿子,从小到大一直遭人欺负,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只得背地里发泄一番。如今挺直腰板不与十一娘拜这最后一拜,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相识不过几天的白轩涵。人生,有时想来诸多荒谬,而人生恰恰又因这些荒缪,显得格外可贵。
我不拜,这是摆明了让九道疤与十一娘难堪。十一娘能忍,九道疤可忍不住,他上前一手揪着我的衣领,一手高扬将打,十一娘猛然扯下红盖头,厉声喊道:“哥哥!”她面白唇红,比平常更显娇媚,屋中一些男子直直咽口水。
九道疤闻声便止,那只大手带起的风划过我的脸颊。我能想象这一巴掌落在脸上的痛,九道疤看了一眼十一娘,又扫了堂中众人一眼,后咬牙松开我的衣领,持礼的老人忙道:“礼成,送入洞房。”
小小上前重新替十一娘盖上盖头。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牵着十一娘出了大堂,往后院走去。入了新房,送礼众人齐齐退出。我不作声,十一娘亦沉默不言,僵持了半晌,十一娘自顾扯下红盖头,那两道罥烟眉微蹙,“夫君。”
这一声夫君唤得我心里不分不痛快。我背对十一娘,声平无浪:“二当家的还是叫我舒童吧。”十一娘心里凄冷若寒冬:“你连这一个称呼都不愿意将就我吗?”
我半恼半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亲我本来就打心底里不愿与她结,屋中气氛降至冰点,我只觉喘不过气来,“我先出去一会儿。”
强扭的瓜不甜,可情到深处又无法自拔。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容易,可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却难,如若不然,红尘中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我推开新房隔壁的房门,快步进屋后急忙将房门掩上,好像若慢一步就会被九道疤抓回去一般。我坐在地上,刚才那股子英勇劲儿全都化为无尽的胆怯,充斥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白轩涵还在九道疤手上,我不敢乱来,只在隔壁房间待了一会儿后便回了隔壁新房。十一娘与我两两沉默,黄昏时分,一个老妇领着小小等一干丫头,捧着喜称、合卺酒等物进屋。老妇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红盖头挑毕,小小端来合卺酒,我接过合卺酒后,九道疤大步进屋,一脸怒气地瞪着我。我自知今日拜堂时让九道疤下不来台,此刻若不喝这合卺酒,估计白轩涵性命难保。
老妇笑声喊道:“一杯交杯酒,你我不分舍,喝尽合卺酒,携手到白首。”我端着合卺酒挽过十一娘的手臂,想保白轩涵肯定不能再激怒九道疤。我抬手喝尽杯中酒,老妇又夹起一片肉干,凑到十一娘嘴边,笑道:“同吃一块肉,富贵不断头。”十一娘放下酒杯,轻咬一口,咬毕之后老妇又将肉送到我嘴边,舒童也咬了一小口。
诸礼毕,老妇笑着:“祝二当家的、舒姑爷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十一娘掩嘴一笑。老妇携众丫头一并退下,九道疤白了舒童一眼,亦退出了新房。原本挑完盖头还有闹洞房一事,但今日拜堂时我显出诸多不愿,加之几个舌根长的小喽啰在背地里一阵乱嚼,白的黑的说了一片。我听人说他们为保安全,就没有来闹我这洞房。
估摸着九道疤走远了,我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提步欲出门,十一娘忙拽住我,“要走等天黑透了再走,我哥这会儿应该还在外边。”
我的右手僵在半空,默了片刻才缩回手来,“多谢。”十一娘只道:“舒公子,我累了,就先睡了。晚间你去隔壁睡吧,别乱走,若是被哥哥发现了,你家公子明早应该是下不了山的。”
十一娘侧身躺下,屋里静了,没来由的压迫感侵袭着笑着。一人睡无眠,一人立难安,十一娘睡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一阵打杀声。“童儿!”屋外传来白轩涵的急唤声,我下意识地拉开房门。十一娘警然起身,我出门则见满院的火把,众人一手持火,一手拿刀,将白轩涵团团围住。被围在中央的白轩涵满身是血,他右手那柄长剑泛着刺眼的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3章此病名唤相思
“公子!”我快步跑了过去,十一娘拖着那一身大红嫁衣紧随我后。人群中的九道疤冷呵一声:“拦住舒童!”四五个提刀小喽啰当即冲上去拦住我,被团团围住的白轩涵提剑亦冲我而来。九道疤扬剑便起,那群小喽啰随九道疤而起,众人皆提刀砍向白轩涵。火把散开的光线虽显昏暗,但我仍旧能看清白轩涵身上的血口子,我甚急,胡乱地推着挡在身前的小喽啰:“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