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会议室里,高层正严密地部署作战方案,罗骐看着旁边一脸严肃的苏天翊,悄悄出声提醒道:“有什么问题吗?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苏天翊没说话,细长的手指止不住地敲击着桌面,出卖了他紧张的内心,手边搁着散发着微光的手机,上面是时青回给他的短信内容,今天是法院开庭的日子,时青想去深圳参加庭审。苏天翊怕他出事,不愿意时青一个人离开他,可今天是他哥哥时铭因为走私接受审判的日子,时青作为家人,理应去见时铭最后一面,他没有资格拦着。“有什么问题吗?首长?”赵承炎站在众人面前,手里拿着文件。“没事,你继续说。”苏天翊扬了扬下巴,他拿起手机给时青发了条信息,让他当天参加庭审,当天回来,并且必须带着黄玉珠。得到准许,时青心里松了一口气,重新折返回屋子里,去书房把黄玉珠戴在手上。军属大院没有部队偏僻,交通很便捷,只是地处落后,没有民用机场,只能坐高铁,好在同为南方地区,云南这个地方离深圳并不远,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到深圳之后已经是下午了,法院开庭都时间就在下午,时青出了高铁站,坐出租抵达法院的时候已经开审了,这个走私案是公开审理,时青不用递交材料就可以直接进去听审。走进审判庭,里面庄严肃穆,除了法官和律师的声音,没有一丝杂音,时青戴上黑色的口罩,悄悄坐在陪审团的最后一排。这次涉案的是曾经在江城风光无限的时家,并且是最终审判,来听审的人不少,偌大的法庭里挤满了人,时青戴着口罩隐在人海中,根本没人注意他。法官正在判决走私案的其他罪犯,还没轮到时铭。庄重的环境下,时青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随着法官一锤定音,陪审团开始私下讨论起来,时青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他的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的母亲。时青看着不远处的邱佩兰,他所坐的角落能将邱佩兰的神情完全看进眼睛里,她的黑发中生出了很多白发,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仿佛老了十几岁,脸上皱纹横生,眼眶红肿,眉目间满溢着哀伤。时宇和时泽坐在她身边一同庭审。除了时泰安,今天时家的人比新年夜都到得齐。时青喉口一阵酸涩,将视线从邱佩兰身上挪开,他不愿意看到母亲悲伤的样子,除了让他心里愧疚,什么也无法带来。等审判结束,时泰安很快就会无罪释放,这是时青能为这个家做的最后一件事。罪行深重的罪犯留到最后审判,时铭穿着一身囚服走进审判庭,邱佩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在时宇怀里小声哭泣着。上次一别到现在五年了,时青也未曾想他会用这种方式再次见到自己的大哥,那个曾经倨傲不屑的时铭变成了眼前这个一脸麻木面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时铭身形佝偻,戴着银色的手铐走进被告席,面对法官的问题,时铭供认不讳,连律师都没为他做无罪辩护或者减刑辩护。恐怕这是他自己要求的吧。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时铭涉嫌行贿,走私枪支,□□等等一系列罪行,被判注射死刑。法官话毕,警察带时铭回监狱,他在警察的簇拥下回头看了一眼坐在陪审团的母亲和弟弟,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似乎是在告别,让他们不要伤心。时青紧紧盯着时铭,察觉到有目光凝驻在自己身上,时铭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了坐在陪审团末尾的时青,俩人的视线隔空交汇在一起,尽管口罩遮住了时青的大半张脸,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弟弟。原本以为时青不会出现,可没想到他还是来了。时青搭在膝盖上的手倏地握紧,时铭看他的眼神非常复杂,也许有恨,也许有怨,也许还有释怀……一种没来由的愧疚在时青心中冉冉升起,他没能救他哥哥,诚如当年时铭没有救他一样,只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他不是救不了时铭,而是不能救。直到身旁的警察推了时铭一把,他这才将视线收回,跟着警察离开了审判庭,只留下还坐在位置上发呆的时青。连邱佩兰带着两个儿子像陌路人一样从时青身边走过,时青都没有察觉。时青脑中空白一片,好似什么都没想,又好似什么都想到了,意识在过往的一幕幕中挣扎,他不禁想问一句,如果当年他没有答应苏天翊,而是任由他对时家下手,那是不是他和苏天翊之间就不会有这么多爱恨情仇,是不是就不会苦熬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