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除了自己以外,只有一人可以触碰曳光剑,那就是当年重伤后被他以精血疗养的阿澜。只有她,才能拔出他的曳光剑。叶清漩脚步有些蹒跚,他迎着狂风朝着她一步步走过去,眼前的发带被吹走,她的身影好像和阿澜一步一步地重叠起来。她飞身而下,刺向歧杌的弱点:它的眼睛。歧杌果然忌惮,不得不放弃挣扎,巨大的身影不甘心地咆哮着,重新被封印回阵眼之中。狂风逐渐停止,天地间恢复清明。所有妖魔鬼怪都在剑气下散去。叶清漩想起醉酒后的那个梦,阿澜在梦中告诉他:“叶清漩,岐杌并非不可战胜,它的弱点是眼睛。”歧杌被镇压此处三百年,就连他的师父也不知道它的弱点,自己更不可能知道。所以那根本就不是梦!那个时候的阿澜就是真正的阿澜!她身为狐族少主,参加了当年的大战,所以她知道歧杌在那场大战中伤过眼睛。阿澜知道的弱点,林瑶也知道。阿澜能拔出的灵剑,林瑶也能拔出。她们有一样的习惯,一样爱喝酒。她们一样喜欢用左手,一样喜欢甜菜汤……苏婕手持曳光剑,在风沙中迎面而来,步伐轻快随性,“仙君,你这灵剑可真好用。”她说着还挽了两个剑花,曳光剑依旧没有排斥她。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阿澜就是林瑶,林瑶就是阿澜,她们都是同一个人:青峦山少主苏婕。她真的回来了。风吹过苏婕的发丝,她反手将灵剑送回他刀鞘中,看他捂着胸口喘息,以为他伤得很重,“仙君,你没事吧?”她想上前扶他,叶清漩却后退半步。他即便狼狈,依旧遥不可触。苏婕以为他是怕自己继续纠缠他,无奈解释:“我没打算缠着你,我就是单纯关心你的伤,等确定你没事,我自己会走的。”她上前两步,叶清漩又后退了。他被歧杌伤到心脉,毒素已经爬到他脖子上,随时会有性命之忧,他却一点也不在意。苏婕迟疑道:“仙君你……是不是该疗伤?”闷声不语的叶清漩忽然笑了一声,笑得苏婕毛骨悚然,声音含着血:“你还回来做什么?”回来做什么?他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让她贪念的东西?胸腔有一股血腥味蔓延,叶清漩吐出一口鲜血,看到她想要扶自己,他下意识地、本能地后退。他无法忘记等待她的一百年,也无法忘记再见时她轻飘飘一句:“我忘了。”在她眼中,自己就好像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她根本没有入过眼。叶清漩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密密麻麻的疼痛逐渐回到身体里,他问她:“为什么还要回来?”苏婕还没察觉到不对劲,“你把无妄山封了呀,我想走也走不了。”叶清漩又笑了起来,长发散落遮掩住他的神色,他剧烈咳嗽着,鲜血从指缝中滴落而下。苏婕还是明明已经心如死灰,却在她触碰的瞬间又死灰复燃,这样的自己也太过卑微不堪。叶清漩用力将她推开,“别碰我。”被推开的苏婕又拉住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仙君你中毒了,必须马上疗伤。”当年的阿澜也是这样,平时虽是漫不经心,可真正有事的时候她永远都会保持理智。这样的清醒让她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与他相处七年,依旧能够坚守本心。叶清漩喜欢这样的她,也恨这样的她。因为他知道她不会为谁而改变。苏婕将他扶住,习惯性用了左手,她有好多习惯都没有变。叶清漩终于清醒,原来不是自己入了魔怔,而是她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她骗过自己一次,还想骗第二次。伤口疼得他喘息,他用力咳嗽着,越是情绪激动毒素爬得就越快,吐出的血也带着黑色。苏婕将他扶入山洞中暂歇,外面的狂风止住,被卷走的发带又回到苏婕手中。她伸手递给他,“仙君,你发带掉了。”柔软的发带缠在她食指间,她的手指很细,像玉一样被包裹着,和他眼上丑陋的伤痕格格不入。叶清漩想象不到,自己在她眼中是什么模样。一个丑陋不堪,为她入魔的疯子?还是一个被她弃如敝履,仍旧放不下她的傻子?叶清漩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尽,他用力从她手中抽回发带,重新覆于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