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上原本的医师晏予安不在了,她将他送回卧房,叮嘱管家代为照看,便又出门一趟,去将镇上因年老而腿脚不便的医师背来替他诊看。方回到庄上,还没踏入叶鹤书的院落,就听到他中气十足地呼唤管家给他拿酒拿肉。管家出门来,碰到她,劝她说:“庄主能吃下酒肉,应当没什么事,至多是恼得背气才昏倒。姑娘还是先别进去了,刚才庄主对你好一阵骂,你现在见他,得不到好脸色,有事且等到明日,睡过一觉后再说吧。”叶鹤衣唇线抿起,沉默片刻后,说:“好,你帮我传一下话吧,请他做些准备,若他身体无碍,明日我们得去袁五郎家,登门向兰娘子道歉。”管家从跟随叶鹤书的下人口中获知了他干的混账事,不禁叹息一声:“庄主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竟会欺负旁人的妻子……唉,他到底已二十二,旁人这时都娶妻生子了,或许该请媒人来说和一位女主人。”叶鹤衣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如今性情恶劣的兄长未必会待妻子好。可管家却以经验之谈言成婚后人都会收心,说不定叶鹤书能恢复从前的稳重。由于存在兄长能康复的希冀,叶鹤衣没再反对。她重将老医师背着回了镇上,虽没有劳他看诊,但也留下一笔钱谢他同意随自己去一趟。至夜色降下,她仍然因兄长白日做出的荒唐事而辗转反侧,措辞着明日登门时应当如何弥补兰娘子。忽然,她心脏一阵绞痛,灵魂仿佛被人揪住,重重地捶击一拳,在目眩感和耳鸣声中接收到来自魂血玉佩的心念:“叶鹤衣!我被人逮住了,快来救我!”◎你会有一场奇遇◎是叶鹤书的求助。不知他是如何不当操作,虽然成功将心念传达,但差一点就给叶鹤衣的魂魄留下损伤。她使力摁压着自己的太阳穴以克服难受,用手肘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紧皱眉头,半眯起眼,仍在轻颤的手摸索着取来床榻边的外衣披在身上,脚步踉跄地往兄长居住的院落去。门内插好的插销仍在,门推不开,她强行破门进入屋内,发现叶鹤书已然不见踪影。绑架者只有可能是从夜间用以开着通风的窗进入、离开的。难受感渐有消退,叶鹤衣深吸一口气,翻出窗外,依着地面上留下的痕迹追踪起来。对方的绑架做得并不熟练,没有刻意掩藏行踪,她从叶家庄追出不远,就看到了他们一行人。云雾散开,清亮的月辉洒下,映在他们的脸上——叶鹤书认出绑架者是白日已见过的袁五郎及与他交好的几个亲密友人。他们正拳打脚踢一个鼓鼓囊囊的粗糙麻袋,显然麻袋内装的正是被他们绑架了的叶鹤书。袁五郎在众人面前明言他会自行来取公道,果然是说到做到。叶鹤衣在认出他的那一刻,脚步停住,难以再迈开。原本为对付绑架者而握在手中的拭雪剑被她下意识收回剑鞘。她在意自己的兄长,兄长被叶景欢以藤蔓缚住时恼得险些杀人,那么设身处地去想,凭什么就不许袁五郎为无辜受欺负、被污蔑的妻子复仇呢?不管敌人多么强大,都不为迎敌而彷徨的少女剑客生平第一次生出难以面对的心情。她也不能就此不管兄长离开,于是静默地僵立在夜色中,等待着他们结束这场名正言顺的复仇行动。月光披撒在她的发上、肩上,如落浅浅一层白霜。袁五郎于一抬首间望见她的身影,神情微滞。他不清楚她到底是何时来到,竟一直没有上前来制止。不过看到她不曾出鞘的剑,领会到她的感受,他皱起眉,到底不好当着她的面继续伤害她的兄长,所以叫停了朋友们的动作:“你们都住手。”麻袋内的叶鹤书早已经不复一开始的精神,无法再污言秽语地咒骂他们,现在的他连痛呼都渐小化为无声,想必是被揍得昏迷过去了。袁五郎的怒气得以宣泄,倒是从头到尾没有对他起杀念。不过垂目看了一眼麻袋,念起家中妻子的朦胧泪眼和白日时叶鹤书的嚣张气焰,他还是因不平之情,抬脚踩到叶鹤书的左腿小腿处。猛一使力,便有骨折的声音响起。或因些疼痛太过激烈,叶鹤书于昏迷中都闷闷发出一声痛哼。做完这些,袁五郎觉得足够,遥遥向叶鹤衣作揖一拜:“叶姑娘,请带他回去吧。伤人者是我,你要拿我见官或是如何都好,不要牵涉到我的朋友们。”叶鹤衣心情复杂地回以一揖,道:“到此为止吧。你们既是将我兄长套麻袋出来的,想必未叫他看清面孔我今晚没有见到你们,不知伤人者,不会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