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都率先抱起投壶,又往孙望庭大腿上轻轻踢了一脚,“快把毯子卷起来!”葶苈还没从故事里抽离,追着问:“大师兄当年打的是个什么赌啊?”“这就真是千古之谜了,我和子都不敢问,不然你去问问大师兄?”葶苈两眼一瞪,不敢再言,只能为这个没有结局的故事暗自叹息。四个人抱着收拾好的器具,排坐在正厅的屏风之后,偷偷看纪莫邀接见突然到来的访客。“好像从某一天开始,”孙望庭嘀咕道,“所有本应该由师父出面的事,都让大师兄去做了。”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冷艳女子并肩立在阶前。她们身披薄纱,翩翩如仙,远看宛如两根笼罩在朦胧粉雾中随风摇晃的旗杆。纪莫邀笑吟吟地请客人入座,“天籁宫弦柱二使光临惊雀山,有失远迎,招待不周。”弦柱二使没有立刻答话,而是妥妥地坐了下来。她们的眼睛仿佛习惯了俯视凡愚,不经意间泄出一股傲气。“美女还是美女,就是眼神忒犀利了啊。”孙望庭挠了一下耳朵,“在大师兄面前还这么爱理不理的……”弦使率先开口:“本打算赴过洪掌门的寿宴就回山,恰巧听闻无度门近日屡有盗贼登门。八司有令,命我二人来此探问,不容怠慢。”她的言辞虽缜密严肃,语气却很是敷衍。纪莫邀还是一如既往地咧嘴笑了,“这种丢人的小事,实在不敢劳烦二位亲来。”“那倒不会。”柱使打断他,“只是盗贼身份未明,恐引人自危,这才专程来问个明白。”“小小无度,不敢与天籁仙宫相比。你们舟车劳顿,四处奔波只为排忧解难;我们无法无天,频频树敌也非稀罕奇事。何况穷山恶水,本无珍奇宝物,就算有盗贼出现,也只能空手而归。如此一来,你们有何忧,我们又有何惧?八司实在多虑。”二使一听,禁不住侧目抬眉。“我们并不是为自己担心。”弦使道。“就怕盗贼只是前兆。”柱使接过话来,“无度门若是再出什么乱子,到时才追根溯源,恐怕晚了。”恰在此时,声杀天王飞进屋来遮阴。弦使瞥了一眼梁上的鸟儿,调侃道:“还是未开化的山水好,见得些野禽兽。像我们那里,人气太重,已经很久未见过山中生灵了。”纪莫邀抿抿嘴,忍着一口气催促道:“既然粗茶水伤了二位的嘴,纪某更不敢久留,省得山中蛮荒之气伤及无辜,等回到天籁宫就显得格格不入了……”他朝二人深深作揖,随之一个抬头,高声道:“不送!”弦柱二使顿时火冒三丈。“我们好言相劝,你却在这里阴阳怪气——罢了,多说无益!”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纪莫邀见她们走远,才招手让声杀天王下来,“幸好我赶人赶得够快,不然要是把你逼急,手尾就长咯。”声杀天王还愤愤不平,“吾非野禽。”“我知道……”纪莫邀低声道,“没事,不跟这些人一般见识。”他随后上前拍了拍屏风,“人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四人从屏风后走出来,表情都有些错愕。“好气啊!”孙望庭抓耳挠腮,站都站不住,“平白无故被人这样上门骂一顿!”陆子都也面有不甘,“我们平日又没跟天籁宫有什么来往,更谈不上过节,凭什么这样对我们冷嘲热讽……”“我看书里说,奇韵峰天籁宫中都是清心寡欲的乐师,只会奏乐,不事武功。自师祖庄清涟以来,素以化解干戈为己任。我对她们,一直怀有憧憬。”嫏嬛干咳两声,“不过刚才……不知情的,还以为她们故意来惹是生非。”纪莫邀冷笑,“庄清涟仙游多年,你还指望她们能继承几分情怀?”嫏嬛眼中满是失望,“小时从父亲收藏的典籍里,看过奇韵仙庄清涟许多事迹,对她颇为神往。今不如前,我也许不应对她的徒子徒孙有太多期望。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当年那样,心怀悲悯之情,看破红尘内外……但她们的恶意,可有来头?”纪莫邀仰头想了一阵,答道:“如今的天籁宫早已身不由己,不能独立分辨是非了。我们没招惹谁,可也没巴结谁。说不定就有人不堪轻视,向天籁宫送上几句无心快语,那边的乐师便带着他人的喜恶,来我处拨乱反正了。”嫏嬛低语道:“这变化还真是让人心寒。”如此一来,大家投壶的兴致全无。见今日阳光和暖,陆子都又招呼众人去沙池操练。上山时,纪莫邀中途离队去摘薄荷,谁知没走两步,就见嫏嬛追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