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拉开落地窗,走进屋里,关上它,接着走到床边。她似乎仍在沉睡中,鼻息仍旧浓重。我用手背轻触她的脸颊,触感湿润,她微微挪动,还呢喃着什么,然后叹口气又再埋进枕头里。既没有鼾声,也没有昏迷,不到不省人事的状况,所以她吃的安眠药应该没有过量。
她总算是跟我说了一次实话,虽然只是一点该死的小诚实。
我在梳妆台最上层的抽屉找到她的皮包。里头有一个拉链皮夹,我把旅行支票放进去,继续找找里面有什么线索。拉链皮夹里面有叠捆紧的现钞,一张圣塔菲的时刻表,一个原先装支票的夹子,后来塞了火车票票根以及卧车包厢的订房单据,她从华盛顿特区到加州圣地亚哥就是住第十九车厢,e号房。没有信件,查不出她的本名,就算有,大概也被锁在行李箱里。皮包里则主要都是些女人的用品,唇膏、粉盒、零钱包、几个银币,以及一串挂在小铜虎造型圈上的钥匙。另外有一盒烟,开过但没抽几根;纸板火柴,只用了一根;三条没绣姓氏的手帕,一本小型通讯簿。我翻找着通讯簿,里面一片空白,还没用过。此外,皮包里有一副太阳眼镜,装在金色镶边的镜盒里,盒子上也没有名字。一支自来水笔,一支金色外壳的铅笔,总共就这些。我把皮包放回原位,在桌子上找旅馆的笔和信封。
我拿起旅馆的笔写下,&ldo;亲爱的贝蒂:抱歉我没死成,明天再跟你解释。拉里。&rdo;
我将纸条收进信封,封好,写上贝蒂&iddot;梅菲尔德小姐。再把信丢在地上,装成像是从门底下塞进来的样子。
我开了门,离去前把门带上,走回防火梯,最后大声叫道:&ldo;去你妈的!&rdo;再走回电梯前按下电梯键。电梯没上来,我再按一次,并压着不放。终于电梯来了,门一开,里面是一个睡眼惺忪的墨西哥年轻人,朝着我打了个哈欠,然后冲我笑,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我也报以微笑,告诉他没关系。
一楼正朝电梯的柜台一个人也没有。电梯服务员坐回他的椅子,我还没走出六步,他就睡着了。这个时间除了我谁都觉得困,二十四小时都是我的干活时间,有时候连费用都不收。
我开车回朗齐奥&iddot;德斯坎萨多,也没瞧见有谁还醒着,我困得半死,却还得收拾行李‐‐把贝蒂的枪压在最下层‐‐拿十二块钱放进信封袋,准备出去的时候连钥匙一并丢进柜台门口的信箱。
我开到圣地亚哥,把租来的车归还,在车站转角找个地方吃早点。七点十五分我赶上一辆直达洛杉矶的两截柴油车,一路不停,十点整到站。
我乘出租车回到家,刮了胡子冲个澡,又吃了一顿早餐,一边翻着早报。大约十一点钟我拨电话到克莱德&iddot;乌姆内先生的办公室,就是那个律师。
电话是他接的,恐怕弗米利耶小姐还没起床呢!
&ldo;我是马洛,我在家里。我现在过去方便吗?&rdo;
&ldo;你找到她了吗?&rdo;
&ldo;找到了,你跟华盛顿那边联络上了吗?&rdo;
&ldo;她在哪儿?&rdo;
&ldo;我希望见面再说。你跟华盛顿那边联络上了吗?&rdo;
&ldo;我希望你先把消息告诉我,我今天还有一堆事要做。&rdo;他听起来火气很大,毫无耐心。
&ldo;我半个小时后会到。&rdo;我迅速挂上电话,再拨到我那部奥斯摩比车所在的地方。
第十一章
像克莱德&iddot;乌姆内这样的办公室到处都是,墙上镶嵌着垂直交叉的三夹板,看上去就像棋盘。柔和的采光,柔软的地毯,浅色系的家具,舒适的坐椅,当然还有高昂的收费。金属制的窗台向外延伸,房子后头设有整洁的小型停车场,每个车位都摆着白色的名牌,上头漆着车位主的大名。奇怪的是克莱德&iddot;乌姆内的车位居然空着,所以我便把车停了进去,也许他另有私人司机接送吧。这栋建筑有四层楼,外观崭新,里面都是是医生和律师的办公室。
我推门而入时弗米利耶正在为迎接一天工作的到来梳理着她那头琥珀色秀发,我觉得她今天看起来比上回逊色,可能是衣服的缘故。她拿开手镜,立刻叼起一根烟。
&ldo;哟,看看这是谁来了,岂不正是&lso;难缠&rso;先生本人吗?真是稀客哪!&rdo;
&ldo;乌姆内在等我。&rdo;
&ldo;你该说&lso;乌姆内先生&rso;,小子。&rdo;
&ldo;你该说&lso;小兄弟&rso;,大姐。&rdo;
她立刻火冒三丈,&ldo;别叫我&lso;大姐&rso;,你这个低俗的无赖。&rdo;
&ldo;那你就别叫我&lso;小子&rso;,你这个自以为高级的秘书。你今天晚上有约吗?别再告诉我你要和一群水手出去。&rdo;
她的眼眶顿时转为惨白,一只手慢慢抓着镇纸紧握成拳,终究还是没有砸过来。&ldo;你这狗娘养的!&rdo;她稍带恶毒地骂了一句,接着她在通话机上按了键,待对方回应后她说,&ldo;马洛先生到了,乌姆内先生。&rdo;
她靠回坐椅上,盯着我,&ldo;我认识一帮人有能耐把你的肉一块块卸下来,直到小到你得爬上凳子才能穿鞋。&rdo;
&ldo;这种事不是没人试过,他们也都花了不少力气,&rdo;我说,&ldo;不过努力不代表有天分。&rdo;
突然间我们两个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时一扇门打开,乌姆内探出头来,用下巴示意我进去,不过他的眼睛却留在那位琥珀色头发女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