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不一般?”
“你看他姓王就多少能猜到一点。从晚清就开始发家的家族,又姓王,还能有几个?”许蔚一副对上流社会如数家珍的模样,“就是我去过的他的那个家,里头都是从清宫流出的紫檀家具,如果都捐给国家,大概可以成立一个博物馆。听说他的祖母是一位当时的皇族。那种结合,在当时还是要有一点勇气的。”
宋爱儿想要再套点话:“这么大一个家族,就他一个儿子?”
“王家家族里还有分支,他父亲一脉是长房长子。听说……只是听说,当时三房四房下南洋,把一些要紧东西也带走了。原本只是交给他们保管,最后却不认账了。这边只能吃哑巴亏。好在这些年,东西都渐渐回来了。”许蔚说着说着,停住嘴。
宋爱儿追问着:“是什么东西?”
许蔚做了个嘘的手势。
“家务事,不关咱们的事。”
那天王邈喝了很多酒,喝到很晚才回去。
会所的运营是通宵达旦的,丁大成负责留场掌握一切事宜,安排了专车送他回去。泊车小弟见宋爱儿扶着王邈从会所的后门走出,连忙要去搀他,她摆了摆手,示意小弟打开车门。
王邈醉后酒品很好,没发酒疯。她忽然想起一些事,那个王邈酒醉后打来电话的夜晚,穿着一条几十块的地摊裙的她,等在某个私人会所的门口,一直等到两腿发僵,最后终于把他弄了回去。
其实并不是太远的记忆,可是而今想来,已觉恍如隔世。
泊车小弟要替他们开车,宋爱儿自己坐上驾驶座:“我来吧。”
她学过开车,在巴厘岛时常替一帮疯到半夜的鬼佬开车回酒店,几个小时后又早起开始一天的导游工作。开车在宋爱儿眼里不是什么难事。可泊车小弟为难地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孩看上去年纪比自己还小呢。
宋爱儿从车窗探出头,认真地对他说了一句:“走吧,不会告诉你们丁总的。我开车运货那会儿你还不知在哪家学校逃课呢。”
凌晨两三点的北京静得出奇,一整个城市都陷入了沉静的梦乡。这熄灭了灯火的大囚笼中不知有多少夜店还在疯着闹着,又有多少人上演着纸醉金迷。她把车窗半降下,夜风凛冽,吹得人的脸红通通的。
她觉得这风有助于替王邈醒醒酒,于是穿着露肩小礼裙挨了十几分钟,见后座的王邈揉着头有一丝清醒过来的痕迹才缓缓升上车窗。她一路扶着他进了公寓,她的手一时失力,王邈“扑通”一声跌到了地板上。她把他在卧室安顿好,拧开一盏夜灯,在厨房慢慢熬着一锅醒酒汤。
这样折腾到了清晨四点五十分,天已蒙蒙亮了,他短暂地醒来片刻。因为她坐在床边喂他喝醒酒汤。他听见她软糯糯的像小姑娘一样哄人的声音:“王少爷,快喝了。不然宿醉一醒够你头疼的。”
王邈下意识地想推开,倒头继续睡,谁知嘴唇碰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是她那冰凉又柔软的唇。宋爱儿喝了汤,一点点地渡到他的嘴里的。过了一会儿,她更加温柔的声音响在头顶:“一口气喝了它好不好?喝完就让你睡。”
王邈微微张开嘴,低下头,自己端着碗把一碗醒酒汤都喝了,直接仰头躺倒在床上。
他在两个小时后醒来,头微微有些疼,却不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疼。起身下床后才发现卧室里空荡荡的,于是王邈穿了拖鞋一手扶住门缓缓地走向客厅。客厅里也没人,只有一盏温柔的夜灯亮着。
他转了一圈,几乎有些无法抑制内心的焦躁,才哑然失笑。连围裙都没脱下的宋爱儿不知什么时候窝在了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睡着了。
他随手开了盏夜灯,坐在对面很仔细地观察她。
六点五十分,天已亮了,只是还有点灰蒙蒙的。冬天的清晨雾霭浓重,清晨与夜的边缘是模糊不清的。宋爱儿就那么睡在那里,两只手抱着胳膊,静静地保护住自己小小的身体。
人在极度疲倦时容易放下所有防备,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这就是她的本来面目吗?
王邈忽然想到,这个睡姿和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等待诞生的姿势十分相近。心理学上说,有这样睡姿的人心底总是有着极度的不安全感。是因为自己让她感受不到安全感吗?
他起身,几乎有了微微的歉意,去卧房卷了一张薄毯打算替她盖上。其实自动温控系统下,房里的室温如春天一般。可他还是怕她会冷。王邈俯身替她盖上毯子时,睡梦中的宋爱儿忽然往里缩了缩,缩成更小的一团。似乎感觉到有旁人的气息在逼近,她秀挺的眉紧紧地拧成一团,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
王邈不知怎么的来了兴趣,想要听一听,几乎都快把耳朵贴上了她的唇。
听到宋爱儿的梦呓后,他的神情却是僵了一僵。
宋爱儿喃喃一般地梦呓着、哀求着,翻来覆去只有四个字:“不要打我。”
几天后丁大成找到宋爱儿,他终于想到一份适合她的工作,“有没有兴趣负责艺术品展览?”
宋爱儿翻着杂志的手不自觉地微微一滞,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丁大成看见她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笑,“我没念过什么书,丁秘书太抬举我了。”
丁大成却说:“十几岁时的宋爱儿可不是这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