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不知道如何摆脱这困境,他似乎活着就是为了做一件事:等待内务府来人把他带进京城。
转眼间到了腊月初二,这天,天格外的冷,天上飘飞着鹅毛大雪,雪花有梅花那么大,北风呼呼叫,吹得窗户纸直响,那雪漫天遍野飞舞着,不一会儿,路面就被雪盖满了。庄户人家谁也不出门,在家里捂着被子睡大觉。安德海不愿和爹娘打照面,抱了一床破棉被到柴房里躺着。他望着四面透风的墙人了神,几片雪花钻进了柴房,落在安德海的身上,他想抓住雪花,可这雪花刚到了他的手心里便全化成了水。他拉了拉破棉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ldo;砰砰砰砰砰砰……&rdo;
安德海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伸了个懒腰歪头又睡了。
&ldo;大哥,大哥,快开门。&rdo;
安邦大听得真真切切,是二弟安邦杰的声音,夫妻俩不知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迎了出来。只听安邦杰急促地讲道:
&ldo;大哥,村东头来了个官差模样的人,怕是京城内务府派人来接德海的&rdo;。&rdo;1
听到这句话,安德海猛地从柴堆上跳了下来,撒腿就往外跑。外面雪下得正大,娘见儿子只穿了一件小棉袄,回屋取了件旧棉袄追了出来,安邦太、安邦杰也一起跑了出来。村东头已围了些人,这乡里乡间的,前后庄的人谁不认识谁,如今来了个陌一生人,这人又是差人打扮,人们看新鲜似的围拢了过来。
安德海远远地便望见那官差正牵着一匹马,向围拢过来的人打听着什么,有个人指着安家比划着。安德海兴奋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腿发软,眼发昏,他觉得心一下子好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奔跑过去,一手抓住那差人的手,语无伦次地说着:
&ldo;我,我,我叫安德海。&rdo;
那官差笑了笑,随安德海而去。爹娘和二叔也赶了过来,娘把旧棉袄披到了儿子的身上,她明显地感到儿子一直在剧烈地发抖。她摸了摸儿子的手,热乎乎的,她明白了,儿子是太高兴了。安邦杰拉过差人手中的缰绳,把马牵到了草棚里。官差随安家人到了安德海的家,他四处一搭眼,便明白了刚才这个叫安德海的少年为什么这么激动。差人走进屋里,安邦太为他掸去身上。的雪,又让妻子给客人倒上一碗热水。这时,安邦杰才想起来问了一句:
&ldo;请问官差可是京城内务府派来的?&rdo;
&ldo;正是,本差奉内务府总管之命,前来送公函一份。&rdo;
那官差边说边从内衣的口袋里掏出公函,递给了安德海。
&ldo;恭喜了。&rdo;
那人转身便要走,安家上下几个人没有一个不挽留他的,可那人只言公务繁忙,无暇多留,便上马离去。差人刚走,安家可热闹了,安邦杰的妻子带着几个孩子来了,邻居大婶来了,隔壁二叔公也来了,大家七嘴八舌问长问短,安德海小心翼翼地打开公函,可他只读了几天的书,那白纸上写的黑字,他认不得几个,看来看去,只看出了&ldo;安德海&rdo;以及&ldo;内务府&rdo;几个字,急得大家团团转。此时,安德海如在油锅里一般,他坐卧不宁,大冷的天,竟满头大汗。
&ldo;赶去找先生来念一念,看看写的什么来着。&rdo;
还是二叔安邦杰沉着冷静,经他这么一提醒,安德海揣着那公函掉头便跑。雪还在下,早已将路面盖住,安德海顶着迎面扑米的大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奔向学堂。他只想着早一点知道公函的内容,在雪地里竟辨不清了方向,他定了定神,抹一把脸上的雪和水,才辨认出学堂已经过去了,他又折转身子,奔向学堂。
这几天雪太大了,天又极冷,先生便放了几天假,学堂里空荡荡的。
&ldo;先生,先生,快开门。&rdo;
安德海急促地叫着门,可院子里没有回应,安德海一摸门栓,糟了,门是锁着的。原来,这先生不是本村人,他是个落魄秀才,在家乡怕人笑话,便到汤庄子来教书混口饭吃。这几天学生不来上学,他趁有空便进了县城,买点日用品,不巧他前脚刚走,安德海后脚便赶来了。安德海心想:这先生平日里从不出门,今个儿大雪的天,他竟不在家,这是不是不祥的兆头?不,如果不是被内务府挑中了,他们又怎么会送信来呢。想到这里,
安德海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雪似乎小了点,东南方向空中一片灰白,白中透出微微的光亮来,啊,天放晴了。渐渐地,雪停了,可天气变得更冷了。安德海呵着手,跺着脚,在先生家门前等啊等,约摸等了两三个时辰,他几乎冻僵了。刚才,安邦太见儿子没回来,也赶到学堂,他见先生不在家,便劝儿子回家暖和暖和再回来,可儿子固执地坚持今天非等到先生不可,安邦太没说服儿子,只好自己先回家了。安德海在雪地里踏来踏去,突然,他的眼前一亮,那不是先生吗?先生戴个大皮帽,穿了件厚厚的棉袍,手里拎着许多东西,正往这边走呢。安德海连忙迎了上去。
原来,先生是打算到县城买东西,今夜不赶回来的,反正城里有的是客栈,住一宿歇歇脚,明早好好地逛逛集市。谁知,他刚出村头,迎面而来一匹马,骑马的人见到先生,下马问路:
&ldo;敢问先生去汤庄子怎么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