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总放心,这行我最拿手,两天之内必有消息!”张宪轩大喜道。秦云一笑:“跟着把总,将来要么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要么大好人头落地。”“我看还是人头落地的可能性大些。”丁云毅苦笑了声。“我可管不了那些,便是人头落地,跟着把总也是心里痛快!”张宪轩拍着胸脯道:“但把总做一天,我便跟着一天。把总要是被砍脑袋,弟兄们无非跟着把总一起赴死而已。”丁云毅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张宪轩的话虽然不太吉利,但却是一片真心。三个人仔细商量了该怎么办,丁云毅又再三交代,此事千万要瞒住了洪调元。一来现在对洪调元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二来以洪调元的性格,知道后免不得又得提心吊胆,再三不肯。“丁大哥,丁大哥。”阿湖一边叫着一边兴冲冲的跑了过来:“丁大哥,我姐让你上家吃晚饭去。”秦云借口离开,张宪轩也拱拱手道:“把总,那我先去把事情办起来了。”“有劳了。”丁云毅回了个礼,随即和阿湖一起朝他家走去,顺口问道:“你姐今天怎么要请我吃饭?”“想你了呗。”阿湖擦了下鼻子,顺口道,话一出口,赶紧吐了吐舌头,想起姐姐再三关照自己别乱说话,赶紧道:“我姐要谢谢丁大哥肯收留我在军中。还有我姐说丁大哥这几天带着弟兄们日夜操练,辛苦了,所以做了几个菜给你吃。”丁云毅笑了一下,也不说话。还没有到家门口,老远就闻到了一股香气,丁云毅抽了下鼻子:“好香,这是什么?”阿湖得意洋洋:“我一大早去抓的一只山鸡。在我们澎湖,这东西最是希罕,平时难得一见。”“丁把总,来吃饭那?”棒子爹的家就在阿喜姐弟家的边上,见到丁云毅老远就打起了招呼。“哎,是啊。”丁云毅笑道:“怎么就你一人?棒子娘呢?”“老太婆去她大妹家还没有回来呢。”“要不一起吃吧?”这本是丁云毅一句客气的话,换一个人肯定不肯,可谁想到棒子爹也不知道脑袋里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应道:“成,早想和丁把总一起喝酒了,今天老婆子不在,正好。我去拿坛子酒来,那可是好酒啊。”棒子爹兴冲冲的转身进去拿酒,丁云毅倒也没觉得什么,阿湖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气哼哼的推门走了进去。“丁大哥,来啦。”正把菜刚准备好的阿喜见到丁云毅,好像自家人一般的打了声招呼,接着转眼见到弟弟样子:“阿湖,怎么了?”阿湖板着脸道:“隔壁的。丁大哥和他客气一下说一起吃饭,谁想到他却当真了。”阿喜一怔,随即想到隔壁的说的是棒子爹。今天原本是姐弟俩和丁大哥一起吃饭的,谁想到棒子爹也参合进来了。心里虽然也有一些不快,但阿喜却责怪地道:“论起来,棒子爹也是咱们的亲戚,亲戚来家里吃顿饭,怎么就不行了?板着个脸,给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是啊,阿湖。”丁云毅自己找地方坐了下来:“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做人要大气,有量度,跟着你丁大哥,可不能做个小气的人。”听到丁大哥也这么说,阿湖一张板着的脸也松了开来。棒子爹兴冲冲的走了进来,这位分不清楚状况的老头手里抱着一探子酒,兴冲冲地直接就闯了进来:“丁把总,今天难得好机会啊,咱爷俩可得来他个一醉方休。”戚家军闹不清状况的棒子爹也不要别人招呼,自顾自的坐了下来,在酒碗里倒上了酒,一迭声的催促着丁云毅喝酒,自己已经忙不迭的喝了大大一口。棒子爹喜欢吹牛,一吹起来就没边没际。丁云毅第一次和棒子爹聊天,听着新鲜,可在阿喜姐妹耳中,他的那些牛皮早就能听得倒背如流了。阿湖听得直打哈欠,扒了几口饭,便伸着懒腰说自己要去睡觉了。说完就站起身来走了。阿喜听的抿嘴窃笑不已,不时打断一下棒子爹:“这个你刚才和丁大哥说过了。”棒子爹也不尴尬,很快就转到另一个话题继续侃侃而谈。半坛酒转眼就喝掉了,可棒子爹一点结束的意思也都没有。又继续吹了一会,忽然对阿喜说道:“阿喜,我家里有两条今天才打到的鱼,你去弄下烧来吃了。”阿喜“恩”了一声,站起身走了出去。棒子爹喝了口酒:“丁把总前些日子大展神威,斩杀了鬼王丸,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当年嘉靖朝中,倭寇动乱,戚大帅也是一般如此,杀得倭寇不敢正视我大明那……”他嘴里说的“戚大帅”是戚继光,丁云毅不由得留上了神。棒子爹放下酒碗,抹了一下嘴:“旁的咱也不说了,就是嘉靖四十一年,倭寇骚扰我福建沿海,为害甚烈。秋,莆田遭受倭寇严重蹂躏,福建巡抚向朝廷告急,戚大帅奉命率精兵六千余人来闽平倭。戚家军在宁德横屿痛击倭巢获大捷后向南挺进,击破福清牛田倭寇据点。其时部分倭寇集结莆田林墩,依仗河沟纵横,构筑巢穴。九月十四日凌晨,戚家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攻倭寇林墩大本营。官兵们游水进逼,奋勇杀敌。驻在宁海桥的张谏部与戚家军前后夹攻,与倭寇短兵相接展开巷战。戚家军连克营垒几十座,歼敌3000多名,倭寇残部仓皇败退到平海后遁逃出海。林墩抗倭大捷那。”这是发生在福建的事情,丁云毅凝神倾听,棒子爹又说道:“十一月,倭寇闻戚大帅回浙,重聚残部进犯福建,福宁、政和、兴化相继失守。他们攻陷兴化府城后大肆掳掠屠杀,无恶不作,府城内外尸横遍野,惨不忍睹。嘉靖四十二年正月,倭寇退出府城,集结在平海卫和东峤许厝。福建巡抚谭纶紧急上书朝廷,请求再召戚大帅回师援救。戚大帅率军抵闽后,会集俞大猷、刘显三大营合围夹击许厝倭巢并乘胜追击,歼敌主力,取得平海卫大捷。随后,戚大帅挥师南下救援仙游。戚家军一连交锋十八阵,歼敌一千多人。接着又在大蜚山下全歼五百残寇,全胜。”说到这,棒子爹的声音忽然抬高起来:“这就是我福建赫赫有名的‘五百洗’、‘十八战’!”丁云毅听得惊心动魄,心驰神往,恨不得现在自己就能回到那个时代,跟随在戚继光身后杀敌破贼。“丁把总可知道戚家军为何能百战百胜吗?”棒子爹话里有话地问道。丁云毅想了一下:“纪律严明,士卒训练有素……”“纪律严明那是不假,戚家军但凡出征时有扰民行为的一律斩首示众。”棒子爹接口道:“但严明到什么程度?严明到了有些残酷的地步。戚家军军法规定,如果作战不力而战败,主将战死,所有偏将斩首;偏将战死,手下所有千总斩首,千总战死,手下所有百总斩首;百总战死,手下所有旗总斩首;旗总战死,手下队长斩首,队长战死,而手下士兵没有斩获,十名士兵全部斩首。”丁云毅微微点头。或者军法的确有些残酷,但正是在这森严的军法之下,也锻造出了一支战无不胜的戚家军。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棒子爹只是一个渔民,怎么知道戚家军那么多的事情?棒子爹今年六十二岁,戚继光死的那一年,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而已。“还有一遭,戚家军的兵器举世无双!”说到戚家军时候,棒子爹神采飞扬:“神威将军炮,佛郎机炮,大口径的加农炮发熕,鸟铳,倭刀,铁甲,戚家军应有尽有,火器的先进程度甚至直逼京都神机营。有这样的兵器和那样的士卒,焉能不百战百胜?”说到这,棒子爹把碗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非但如此,戚大帅还是一个建筑天才,他修建的长城且不多说,大帅亲自设计修建的空心敌台,简直让人惊叹。丁把总,你且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