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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但是,一旦把女人作为男人的财产移交给他,他就会要求她纯粹为了肉体本身代表肉体。她的身体不是被看做主观人格的放射,而是被看做深陷于内在性的一个物:这样一个身体是不会和世界其余部分有关系的,不必对有别于自身的事物怀有希望:它应当结束它所唤起的欲望。这种要求的最质朴形式,表现在霍屯督人(thehottentot)对于臀部肥突的维纳斯的理想中,因为屁股是身体神经最少的部位,那里的肉体是无目的的证据。东方人对于肥臀大乳女人的爱好也有类似性质。他们喜欢让这种可笑的脂肪大量增生,它的活力不靠任何设计,除纯粹存在没有任何含义。即便是在对肉欲较为敏感、具有礼节与和谐之观念的文明社会,乳房和屁股也还是讨人喜欢的部位,因为它们的风韵是多余的,不必要的。

习俗和时尚常致力于割断女性身体与任何可能的超越的联系:裹足的中国女人步履艰难,好莱坞明星的优美指甲使她们的手不能活动自如;高跟鞋、胸衣、裙撑、鲸骨衬箍和有衬架的裙子,与其说是为了突出女性身体的曲线美,不如说是为了增加它的无能。

女人的身体,由于胖得成了累赘,或相反,瘦得弱不禁风,由于被不方便的穿戴及繁文得节搞得麻木不仁,于是在男人看来,它是他的财产,他的物品。梳装打扮和珠光宝气也加深了表情的这种呆滞,身体的这种僵化。装饰性服饰所起的作用十分复杂,在某些原始人当中它有一种宗教的含义,但更常见的是意味着把女人变成偶像。这是一个有歧义性的偶像!男人希望她是肉体的,她的美能有如鲜花水果之美;但他也希望她是平滑的,坚硬的,固定不变的,能有如鹅卵石一般。装饰物的作用在于,让她更直接地涉足于自然,同时又可以摆脱自然的属性;在于给颤动的生命带来一种对人工雕饰的冰冷紧迫感。

由于她的身体和花朵、裘皮、珠宝、贝壳混在了一起,女人成了植物、豹子、钻石和珍珠母。在她身上散发着百合与玫瑰的芳香。但是羽毛、丝绸、珍珠以及香料也在起着掩饰她肉体与气味的动物原始性的作用。她在嘴和面颊上涂抹化妆品,给它们戴上了十分固定的面罩;她的眼睛周围被深深涂上了黑眼圈和睫毛油,如彩虹一般五光十色;她的头发是辫着的,卷曲着的,整过形的,失去了其令人不安的植物般的神秘性。

经过梳妆打扮的女人,本性仍然存在,但受到约束,人的意志被改造得接近男人的欲望。女人的表现较为称心如意,她的本性在某种意义上既得到较大的发展,又受到较严的限制:&ldo;老练的&rdo;女人始终是理想的性爱对象。对于自然美的爱好,往往只是老练的一种华而不实的形式。莱米&iddot;德&iddot;古尔盖希望她的头发能逐渐变形,宛如小溪和草原的自由波浪;但只有做成维罗尼卡&iddot;莱克那样的发型,而不是任其蓬乱,人们抚摸它时才有水中波浪和地里庄稼之感。一个女人,越是年轻健康,她那崭新的光彩夺目的身体就越是有永久的新鲜感,就越是不需要人工雕饰。但向男人隐瞒他怀抱中猎物的肉体弱点以及危及它的退化,却永远是必要的。由于他对她的偶然性命运感到恐惧,也由于他认为她是固定不变的、必然的,男人想从女人的面容,从她的身体和四肢找到理想的确切表现。在原始人中,这种理想只是一种大众型的完美理想:一个厚嘴唇、扁鼻梁的种族,造就了一个厚嘴唇、扁鼻梁的维纳斯。在以后的一些时期,对女人采取了较为复杂的审美原则。但一个女人的相貌以及身体各部位的比例越是不自然,她就越是深受到男人的喜爱,因为她似乎摆脱了自然物的兴衰。于是我们进入了这样一个奇怪的矛盾境地:

男人希望发现女人的本性,但由于他想发现的是理想化的本性,于是他注定要让女人进行人工雕饰。她不但是自然生成的,而且也是非自然生成的。这种情况不仅仅在实行&ldo;电烫&rdo;的、用发蜡及乳胶发带理好多余头发的文明中存在,在女人戴&ldo;口轮&rdo;的黑人国度、在中国和世界其他地方也同样存在。

斯威夫特(swif)在他著名的《西莉亚领》中,痛斥了这种故弄玄虚的做法。他怀着憎恶的心情描述了卖弄风情的女人的随身用品,并不胜厌恶地想起她身体的动物性要求。他的愤慨是很不适当的,因为男人既希望女人是动物和植物,也希望她藏在一种人为的表面下面;既喜欢她出现在大海,也喜欢她出现在时髦裁缝做的衣服之中;既喜欢她的裸体,也喜欢她穿上衣服,裸露于衣服之内‐‐正像他在人性世界发现她时那样。

城里的男人寻求女人的动物性;但对于在服兵役的年轻农民来说,妓院也突出了城市的所有魔力。女人是田野和牧场,但也是巴比伦。

然而,这也是女人的最大欺骗性,她的最大不忠:就是说,是生命本身的最大欺骗与不忠‐‐生命虽藏在极有滋力的形式下,却始终受年老和死亡酵素的侵扰。男人对女人的使用,毁坏了她最珍贵的魔力:她背着沉重的母性负担,失去了性魅力;即便是不育,失去扭力也不过是个时间问题‐‐一旦女人变得年老体衰和丑陋不堪,她会令人望而生畏。据说她会像植物那样凋谢和枯萎。的确,男人的衰老也是令人生畏的,但通常,男人并没有感觉到年老的男人是个肉体,他和这些分离的、陌生的身体的结合是抽象的。

男人是在女人身上,在注定属于他的身体上,真正遇见肉体退化的。维庸(villon)写的《做头盔的美丽女工》,以男人的仇视目光,审视了她身体的退化。年老的女人,丑陋的女人,不仅是无魅力的客体‐‐她们还引起夹杂着恐惧的仇恨。在她们身上,妻子从前的勉力一旦消失,母亲令人不安的形象就会重新出现。

但是,就连妻子也是个不吉利的猎物。维纳斯从大海‐‐新鲜的浪花、金黄色的庄稼‐‐上出现对,得墨忒耳还在活着。当男人通过得自于她的快感占有女人时,他也引起了难以把握的生育力:他所插入的那个器官,也是导致生育的器官。这就是在所有社会当中男人都要受到许多禁忌的保护,以避免遭受女性铁器官的危害的原因。反之则不然,女人对来自男性的任何东西都不感到恐惧;他那个性器官被认为是世俗的,笃圣的。

虽然男性生殖器可以有神的尊严,但对它的崇拜没有任何恐惧因素,女人在日常生活中无任何必要受到神秘保护以防受害,它永远是吉利的。使得注意的是,在许多母系社会,性行为是很自由的。但只有在女人的童年期,在她的青春初期,也就是在性交与生殖观念无关时,这种说法才是正确的。马林诺夫斯基有点惊讶地说,无拘无束地共同睡在&ldo;单身房子&rdo;里的年轻人,乐于公开他们的私通;实际情况是,未婚女孩子被看成是不能生育后代的,性行为因此也就被认为仅仅是一种平静的世俗快乐。相反,一旦女人结了婚,丈夫在公开场合就绝不应对她有任何感情的表示,他不能去触摸她,而且对他们亲密关系的任何涉及都是笃圣的:于是她逐渐分享了母亲那令人畏惧的本质,性变成为一种神圣的行为。此后性交便被禁令和防范所包围。耕耘、播种和收获时节是不准许性交的。这些时节要避免个人性交所造成的生育力浪费,而这种生育力是五谷丰登因而是公共福利所必需的。此时不允许重视与生育力有关的魔力。但节欲也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丈夫的雄赳赳体力。这在男人外出捕鱼戏狩猎时,尤其在备战时是必要的。男性本原在和女人性交时被削弱,所以,只要男人需要完全保存体力,就必须避免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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