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太冷了,舒曼没有去倒水,而是准备歇下。只是没多久,院子里就听到砰的一声落地。舒曼心口一紧,从炕上爬起来,穿上鞋子就把藏在枕头下面的菜刀抓在手上。房门被屋子里的橱柜和桌子顶着。她只能小心地走到窗边,借着那不大的窗户口往外面看去。当初做窗户的时候,就想过独门独户太危险的原因,也有为了省钱,窗户很小,又是特意做了木框镶嵌的玻璃,哪怕整个窗户拆卸下来,喜子这么大的孩子想要挤进来都是不容易,坏处就是屋子里面的光线自然就受到影响,白日里除非敞开大门,否则也得点着灯才好。从窗户往外面看去,院子里似乎并没有人。难道又是虚惊一场?舒曼皱了皱眉,把脑袋从窗户口探出去一些,才发现靠近篱笆墙内的一个地方似乎躺着一个人。舒曼犹豫了一下,去把手电筒拿了出来。灯光从窗户边打出去,果然能看得清楚一些。的确是一个人。舒曼心中天人交战,如今年虽快过去了,可天寒地冻的,这么一个人躺在外面不死也残了。她是没有那么好心,可人要是死在自己这屋里,怕是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楚。想到这,舒曼心里不禁升起一抹苦笑。她如今也不知道当初不愿意住在知青点是否真的正确了。然而,现在让她再搬回去,心里依然是不愿意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舒曼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拿着手电筒警备地上的“人”之外同时防备周围会又冒出一个人来。她学过一些防身术,力量上也不差,手上拿着菜刀,只要对方手里没有木仓,人数不超过三个人,她还是能拼一拼,再不济还是能喊上几句,引得附近的巡逻队伍过来。作为夜间巡逻,舒曼算过,几乎是半个小时就能从她院门前走过一趟。上一趟差不多是二十分钟前的事情了。舒曼走地很慢,踩在雪地的脚步发出沙沙的声音。地上的人艰难地扭过头,嘴角扬了扬,心道还算是有良心,下一瞬意识就陷入了昏迷中。舒曼走过去,手电筒的灯光照在对方的脸上,脚尖跟着踹了一下,心里叹了一口气,左右看了看,趁巡逻队没有经过的时候,硬着头皮把人移动到屋里去。陈锦州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被塞在被窝里。不对,也不算光溜溜,好歹没赶尽杀绝地让他彻底与被窝坦诚相见。只是就算如此,他的面色依然复杂。复杂到,舒曼开了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羞愤、窃喜、难堪还有其他情绪因为太多以至于她不能看出来。“你救了我?”陈锦州心里扑通扑通跳着。“不然呢?”舒曼昨晚吓都差点被吓死,起先以为是上一次的人过来了,后来发现是陈锦州,还看到他衣服上的血迹,没办法只能把人带回屋里,还得捏着鼻子趁人不注意出去打扫一下痕迹,免得被人追踪过来看到。应该说庆幸的是,四五点的时候,又下了一场小雪,也算是老天帮了忙。倒是陈锦州这边,莫名其妙带回一身伤,还是木仓伤,舒曼也不敢去找其他人。也算是陈锦州福大命大,没发烧没发炎。在看他现在醒过来,舒曼也算是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这口气松的太早了。“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我那么笨吗?”舒曼毫不犹豫地打击陈锦州:“还是你看人的眼光太差了。”别的地方都不去,就跑自己这边来。其实也可以说是陈锦州没有其他地方能去。可想着他做这些事情绝对不是第一回,要是没个接应的地方是不可能的。或许自己还应该感激对方的信任?舒曼在心里呵呵一声,打算离开去厨房那边。“我会负责的。”陈锦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舒曼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转过身,羞恼地瞪着他:“别做梦了。”敢情受个伤,还要赖上她不成?舒曼慌张地转过头,钻进厨房。从背后看去,就会发现从脖子根开始一路羞红上了脸颊。陈锦州不由傻笑起来。躲进厨房里的舒曼,想到陈锦州的话,就轻轻地呸了一口。要说这人衣服穿起来看不出有什么,但别说,脱了还挺有料的。她又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只是想着那身上密布的疤痕,舒曼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对那些护卫国家的人,素来是敬佩的,无论是明面上还是藏在暗处。要不然她至少也会顾念原主的身份,不可能真把人扒了干净,只是当时陈锦州一身血,衣服都冻湿了,再找别人也是不可能,只能板着脸自己上。摸是摸了一把,她承认。可是这样就要负责吗?舒曼的脸不由一黑。真是好不要脸的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他一个大男人,难道不知道倒在自己院子里后面会是什么事情?就当时那阵势,自己要把人叫过来,那可就是真的要“负责”了。舒曼摇摇头,掀开锅盖。昨晚的糙米粥她已经喝了,现在做的是“病号饭”。当时杀猪的时候,留了不少大骨头,舒曼要了几根棒骨头熬汤。锅里的水已经开了,舒曼把里面的骨头撩了起来,用菜刀敲碎又丢了回去,另一个锅里正在熬大米粥。等大米粥熬得稠稠的,打起一碗放在木碗里,舀了一瓢骨头汤放上去,已经切好的萝卜丝过了水放在最上面。舒曼先回到炕边,把炕桌搬了出来。陈锦州这复原能力的确是怪物一般,明明是枪伤,但已经能勉强起身,舒曼当时只是用剪刀消毒割开把子弹挖了出来,又洒了点止血药粉。这些药还是之前发生事情,白玉英让白叔弄了一点过来,不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陈锦州的衣服,舒曼泡在热水里冲喜了好几遍,哪怕就放在炕尾烤火,到现在也就是半干。舒曼抿了抿嘴,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棉衣递过去后,转身去厨房里端病号饭,再出来的时候看到炕上的人,忍不住笑了。陈锦州动了动胳膊,宽松的女式棉袄被他穿成紧身服,胸前敞露开,若隐若现的。“吃吧。”顿了顿,舒曼看了一下陈锦州的肩膀:“需要帮忙吗?”陈锦州喉结动了动,摇头:“我自己来。”虽然忍不住想欺负一下对方,看看她羞红脸的样子。但来日方长……某个人曾经教过他,碰到猎物的时候,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不能打草惊蛇。陈锦州安静地吃着病号饭,意外地发现小姑娘的手艺不错。感觉自己往后有口福了。陈锦州嘴角微微翘起,复而抬手按了按。舒曼收拾好碗筷,走到陈锦州面前。“你要出去?”陈锦州问。舒曼点头,十五虽然没到,但她打算往镇里去一趟。张红军虽然没有催,但每次看到他那焦虑的样子,舒曼也希望邮局那边能早一点有消息。只是除了加急信,往往都是攒够了数量才让邮递员一次性送出来。这也是邮局派送的人少,或者说这个时代写信也是十分费钱的事情,邮票就要八分。听说有些地方的知青为了省邮票的钱发明了在上面涂抹胶水的方法。可毕竟这样的人在少数。“我去镇里一趟,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吗?”舒曼也不确定陈锦州这个时候要不要和人联系。陈锦州拒绝了:“不用。”他现在不宜露面,免得狗急跳墙,至于兵团那边自然有王叔帮忙遮掩。这次的事情,他们中间出了奸|细,否则陈锦州也不可能跑到一个姑娘家这里来。一个不小心暴露了,会带来什么后果,他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