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昱将这个蛇皮本子合上又打开已经不知道多少钱遍了,来来回回的看着就是那么几篇日记。这本子是简奉仪的日记本,很厚的一本,磨砂皮的黑色封面。齐昱是在简奉仪的书桌上看到的,就随手一翻,虽然知道在道德上是有些欠缺,可是,将这个本子如此巧妙地摆放在这个位置……齐昱一笑,自己不看岂不是枉费了他人的心机。而且翻都已经翻开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了。
上面的字体很是隽秀,密密麻麻的记载了这两年以来她与齐昱之间的点点滴滴,从初遇到相恋,然后再到流产,再到现在人厮守在玫瑰园。文笔婉约,措辞清丽,描写细致,很多地方实在是打动人心。齐昱突然想到苏郡格的那个小说,没有她这么的细腻,却大气磅礴有余,那种非凡的笔触真的不似出自女子之手。
糟了,怎么竟跑了题……
日记中每一笔似乎都带着说不清楚的哀怨,凄苦。说她父亲在广州听到了她与自己交往的事情便极力反对,多次写信给她要她去广州,离开自己,可她仍是一心为爱情还是留在齐昱的身边,并义无反顾的跟着他;还有就是在孩子没有了之后,自己的那种伤心欲绝,那种万念俱灰,甚至连轻生的念头都有了,可是一想到齐昱不在身边,还是想见他最后一面再说;再后来就是在和庆班看戏遇袭,自己面对歹徒的义无反顾,纵使是挨了十几刀也依然挡在齐昱前面,因为&ldo;他就是自己天,自己的一切……&rdo;;还有搬到少帅的后园里,看着齐昱为自己收拾小园,布置花厅,每日陪在身边,那种幸福感,就算是受了多少人的白眼那也是无所谓的,哪怕是在苏郡格的眼皮子底下过的委屈也甘之如饴……
字字句句读来让人心疼不已,可这一刻所有的文字入眼,齐昱只觉得心中有些憋闷,那些往日的情谊如今看来不过玩笑而已。
&ldo;看什么呢?&rdo;身后是简奉仪一如往常的柔声弱语。
&ldo;哪有什么啊。&rdo;齐昱的脸上这一刻看不到丝毫异样的表情,这样的捉摸不定让简奉仪有些失望。
&ldo;去吃饭吧。&rdo;齐昱将手搭在了简奉仪的肩上,拥着她往餐厅走去。而她真的不自觉的回头又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日记本。他应该是看到了的,但是怎么会与自己的期望相差甚远呢?到底是怎么了?
满桌子的饭菜依旧是所有简奉仪爱吃的那几样,要是以往两个人都会吃的很是美味,而今天各怀心事就不再如从前一般了。&ldo;最近几天少往外面跑,快要过节了,外面很乱。&rdo;这完全没有了温存,就像是在下命令一般。难道是苏郡格把那天在沿浦东路的事情都告诉他了?可是没有任何的证据。
&ldo;知道了。&rdo;简奉仪依旧非常的乖巧可人,然后夹了菜往齐昱的碗里面放,&ldo;你多注意些身体,天气冷,多穿些,少熬夜。晚上回来喝鸡汤吧,我等会就给你煲上。&rdo;
&ldo;下午的时候管家找个人来,要不然还是把蔡婶调过来,毕竟是老人了,总比丫头强。&rdo;齐昱连头都没有抬,吃了口菜,幽幽道来。
简奉仪点点头,也就不做声了。
&ldo;怎么了?今天话这么少?&rdo;齐昱也往她的碗里夹菜,然后是笑如春风。
或许就是自己多想了,什么事都没有。如今战事吃紧,兵防部署频繁调动,他那么忙,就没有时间想这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呢。不过话说回来,倒是有一件事让简奉仪不由得紧张,自从她住进了少帅府之后,他们好像就再也没有温存过,他有多久没有碰过她了?
第39章叁拾玖&iddot;樵夫觉来山月底
这是小年夜的前一天,寒风依旧呼啸,只是这临近节日的时候,就全无了前几日的萧条肃杀,出行的人们较前几日大有增加,百乐门和大上海的歌舞又开始升平起来,灯红酒绿,光影交叠,上海滩还是那个上海滩,从未改变过……
因为林承的关系,苏郡格最近都不怎么去圣心教堂,济民会那边也少有她的身影,可就要年了,自己不过去一趟总是觉得不太踏实,那些孩子还是很招人喜欢的。给他们带些礼物的。看看外面的天气,天色灰暗阴沉,要下雪的样子,应该很冷了,突然想起压箱底的那件皮棉袄来,藕荷色作底上面绣着白色的寒梅,好久没有穿了,不知道还合适么。
这件衣服是在北京做的最后一件冬衣,那年的冬天冷得更厉害些。跟着父亲上过战场的一条老狗死了,苏郡格与它也是有感情的,知道它死的时候自己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后来父亲说是把它给埋了,还给立了个牌子‐‐大黑之墓。毕竟是小孩子,忘性也大,等若干年后的冬天父亲将这件皮棉袄送给苏郡格时她才又想起了那条忠心耿耿的老狗,可怜一生,最后死了还把皮给扒了下来,供主人穿戴。略略的伤感,父亲看到后安慰她,要尽忠就是一辈子,死了也一样。
扣上对襟的最后一个盘扣,在镜子前面苏郡格有些发笑,这样式真的过时了,就好像是前清的八旗子弟穿的长袍一样,和自己这一头的波浪长发实在是不相称。将头发在脑后绾了个团髻,又把一条狐狸毛的短围巾围在领子上,这下真的就成了前朝的遗老遗少了,苏郡格都想笑自己不正经。不过这样也好,正好不引人注意,先不说外面还是有些乱的,光是这家里都已经闹成了这个样子,好在白琳和齐庚泽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