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秋努力克制自己没上去对着他屁股来一脚。
四瓶汽水四瓶啤酒整齐的摆在柜台上,刚从冰柜里拿出来,还散着冰凉的白气。
钟意秋看着有些期待,这么多瓶,等下可以让肖鸣夜多教他几次怎两个瓶子一碰就开瓶盖的绝技。
他怕不好拿,找财老头去拿塑料袋提着走。
刚转了身,只听见身后“砰—砰—砰”几声,回头一看,六子拿起瓶器全给开了!
还一幅嫌弃的样子说:“大姑娘才要塑料袋呢,就这几瓶两手一提不就回去了嘛!”
回去的路上,六子左边胳膊夹着四瓶汽水,右边胳膊夹着四瓶啤酒,冰的整个膀子都是僵硬的,跟在钟意秋屁股后面喋喋不休,“秋儿!我真不是那个意思……”
回到饭桌上给大家分了,肖鸣夜看瓶盖全开了,再看钟意秋一脸的郁闷,明白是咋回事了。
钟意秋一口干了半瓶冰汽水,才压下心里燃烧的怒火。
肖鸣夜看他那样子觉得挺好玩,凑近了低声安慰,“明天我请你喝,一定教会你。”
结果,第二天还是没机会学。
早上刚到办公室,郑校长就招呼大家开会。
他喝了几口热茶,砸砸嘴,又扶了扶眼镜,完成了他的标准动作后,正襟危坐的说:“情况呢,大家都知道,每年都有这么一次,各个班主任把报名的情况说一下。”
钟意秋转着笔,没听明白,什么报名情况?
听了两个老师汇报后才反应过了,说的是每个年级的辍学情况。
德营大队就只有这9个村,也只有这一个小学,每个村的人相互之间基本都认识,哪家孩子多大了、哪家孩子该上学了、哪个孩子该升几年级了,随便一问就清楚了。
班主任们汇报完,二年级是最少的,从一年级升上来的,只有两个学生没来报名,六年级最多,有八个,其他几个年级都是三四个或者五六个。
郑校长翻了翻老师们报上来的资料,笑着说,“还行,比去年好点,这就是进步嘛!”
安静了一会又接着说:“不管咋样还是要跑一趟问问情况,就算上面没有指标下来,这事儿也是我们该做的,搞教育嘛。”
一个中年女老师接话:“哪一年不是白跑,去了还受顿气,到现在还不来报名,那肯定就是不打算上学了,我们村那个今年升六年级的小孩,刚放暑假就打工走了。”
钟意秋认出来是第一天开会和校长开玩笑的那个老师,三年级的班主任,教语文的张红莲老师。
“该去还是要去,你和刘青红搭班子,你俩女的去还好说话”郑校长品着茶说。
注意到钟意秋,又专门和李宏飞交代,“钟老师才到农村学校,没经历过,你带带他。”
被李宏飞叫出去时,钟意秋还有点云里雾里的,郑校长开会,开始时总是架势很足,像是要讲很重要的事儿,内容又不清不楚的,他有点搞不懂。
李宏飞把他带到对面操场篮球架下坐着,操场很大但是也很破,只有篮球场的一块区域是铺了水泥地,其他地方都是草皮,角落里几个跳远的沙坑,围在四周的跑道还是泥土路,钟意秋想象着上体育课时,肖鸣夜带着几十个学生跑步时尘土飞扬的样子。
“我们班就两个没来,一个是我们村的,一个是袁家庄的,今天我们找时间去跑一趟”李宏飞翻开笔记本给他介绍。
钟意秋赶紧从脑洞里爬出来问:“去家访吗?”
“算是家访,先去看看是咋回事,到今天也没来,估计是不打算上学了”李宏飞回答。
“不上学?二年级才八岁,不上学能干什么?”钟意秋歪着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自言自语。
“哎,农村八岁的孩子已经能下地干活了”李宏飞叹口气又接着说,“袁家庄这个袁兵情况比较特殊,他爸前两年去山上炸石头被炸死了,他妈又跑了,现在家里就剩他和他爷爷。”
钟意秋心里一颤,突然想起听六子讲的肖鸣夜小时候,也是父亲去世,母亲改嫁,跟着爷爷相依为命,不由的脱口问,“这种情况,学校没什么帮助吗?”
李宏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的低头说:“帮助?那学校需要帮助的太多了。”
钟意秋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自责刚才那句话说的太天真了,想道歉又抹不开面,两只手交错在一起转移话题,“另一个呢?”
李宏飞站起来合上笔记本像是准备走,“另一个是我们村的李云环,她家里是有条件上学的,但她不是父母亲生的,抱来的,又是女孩……”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是钟意秋能猜到,这样的身世的女孩,命运可想而知,但是太小了,只有8岁而已,他只在心里叹气没敢再随便说出口。
钟意秋跟着站起拍拍身上的灰问他,“现在去吗?”
“现在不行,都下地干活了,家里肯定没人”两个人一起往校园走,李宏飞想了想决定,“快中午的时候去袁兵家,赶上他们在家,下午晚点去我们村李云环家。”
钟意秋没意见,都听他的安排。
上午最后一节课,他俩都没课,收拾了东西去袁家庄,俩人都没有自行车,只能走着去,好歹袁家庄很近。
这是钟意秋第一次去袁家庄,从学校拐过来一个下坡直走就到,虽是土路,但是长年累月车马人的无数次踩踏,早已把路面磨的光滑坚硬,在正午的烈日下泛着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