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看着,既觉得清泽水君的确应该是这样的,又觉得与自己苦苦在人间为香苏寻找奶娘的桀骜少年已经消失不见了,心情很是复杂。
一路上东天云也未与炎及交谈,那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东天云心里也勾勒出个大概。
赤琳尾随他去了秋晏山,看见胡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他气恼绝望之中,想到的竟然是先去杀了幽月,因为一旦撕破脸皮,他恐怕再没机会下手,幽月已经和香苏一样,成为她心里的毒刺,只要能拔去,她根本不去思考后果,或者得失。她始终算不得一个精明理智的人,妒忌让她犯下一个又一个错误,让自己越来越远离想得到的东西。
金盏当时已经回司木府闭关参透神农鼎,九幽山只剩炎及,想来是在与赤琳交手的时候反而冲开了封印,恢复了记忆和法力。赤琳根本无法对付已经恢复神识的水君,所以只能悻悻罢手。只是……炎及为何要带走幽月,而不逼赤琳离开?其实炎及对幽月的好感,东天云还是有所察觉的,他忍不住冷冷又督了炎及一眼,心里虽然不高兴,又觉得幽月暂时住在清泽府才是最好的安排,这也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炎及安顿幽月的殿宇在清泽府的深处,东天云觉得炎及非要引他不行,是想让幽月看到他受伤后体力不支的狼狈样子,心里越发觉得炎及已经彻底恢复往日的阴暗。他才是东天云今生结交的最大损友,与他相比,元厚简直都要算热血忠义的纯善之人了。
殿门紧闭,殿外站着两个面露忧虑的侍女。
“君上,姑娘说,不要见客。”
东天云的眉梢不由自主的跳了跳,不见?她知道是他来了吗?
炎及仍是一脸淡然,好像早就料到似的,“再去告诉她,东天云来了。”
一个侍女连忙俯身答应,把殿门开了条缝溜了进去,又严严地掩上,显然是收了嘱咐。东天云的眉头皱了起来,看那侍女很快地又溜了出来,很为难地说:“姑娘说不见。”
炎及还没说话,东天云一脚踹开了殿门,因为用力,左肋的伤口裂开,血滴滴答答的一路洒在上好的青石地砖上。
“都说了不见了!”少女娇俏的声音带着哽咽从内殿传出来,东天云已经领着鲲鹏绕过屏风,听了这句话,突兀地停住脚步。
刚化为人形的鲲鹏个子还不到东天云的大腿高,白白嫩嫩的小脸因为一身煞有介事的黑袍,显得越发可爱。
他盯着“幽月”的背影,也没想到原本和他差不多情况的人,一下子变成了娇滴滴的少女。拉着主人的手,半天也不见主人说话,刚才一脚踹开殿门的气魄也没了,看来真是受了重伤
鲲鹏松开东天云的手,人小气派却不小,走过去一把扯住“幽月”的胳膊,把她拽得转过身来,“你为什么不见主人?”
大概幽月长大变丑了,她很用力地甩开他,双手捂住脸,不让大家看她的容貌。鲲鹏到底人小,被她甩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东天云极为缓慢地抬手拉开她捂着脸的双手,竟然觉得害怕。如果又是错觉呢?仅仅是声音像呢?
“香苏……”他轻轻唤她。
双手下的绝美脸庞满是泪痕,当她的眼眸看入他的眼睛,两个人都久久无语。
其实分开不到两天,却好像度过了几个轮回。
“香苏!”东天云好像突然醒悟过来,猛地把她抱入怀中,这不就是那个他苦与天地茫茫无处追寻的人么?她活生生地在他眼前,她还是那么香,那么软,这么细弱的身躯依偎在他怀里时,填满的是他全部的世界。
“东天云……东天云……”香苏泪如雨下,即便一直陪在他身边,现在才好像真正的重逢。
炎及一直站在屏风前默默地看着,香苏在东天云的怀中看见了他,终于不安的动了动,推拒地用手撑在东天云的胸口,分开了一段距离。
东天云的脊背异常僵直,她明明没有碰到他的伤口,他却感觉痛入骨髓。她只是推开他这么小的一段距离,他的心却一下子扯开深不见底的空虚和失落。
他低头看着她,突然连原因都不想知道。
“君……君上……”香苏抖如筛糠,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得无法忍受还是怕自己没胆量说出后面的话。
“为什么?”东天云面无表情地问,他觉得整个人疲惫地快要倒下去,太多的事情他不知道,而且似乎有着他并不乐意见到的结局。
香苏咬了咬牙,站起身,自然也离开了东天云的怀抱,她甚至向炎及走了几步,靠近他才有勇气继续说下去。
“在小镇结界里,我就遇见了历劫的炎及,他送了我一颗玄天重水,才让我在昊天火里保全了魂魄。金盏一直保护着我的魂珠,直到你用灵血复活了我。因为……”香苏停顿了一下,垂下了眼睑,“因为你要娶赤琳,我……我就没把秘密说出来,也是希望你能顺利恢复仙元。”
面对这样严重地歪曲,东天云并没出声,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背对着香苏和炎及,并没转回身。
香苏咽了几口唾沫,觉得嗓子里像有火在烧,“那天赤琳突然来杀我,是炎及拼死保护了我,那时候他还没恢复神识,为了保护我,几乎被赤琳烧死了。也是因为濒临死亡,他才终于突破封印,能召唤出凤凰琴,带我离开。”因为这段是当时的实情,香苏说得十分流畅。可后面的话,她抖着身子,半天说不出来。“我……我决定和……和炎及在一起。”